在她的印象里,景宸不仅道行高深,而且道心稳固。这样的人,习练任何仙术都是最适合的。月老居然说,景宸不是最佳人选?
云涡愕然。
“我们月老一门和其他修仙门派不同,因为主管人间嫁娶之事,所以所修弟子不需要完全绝情绝欲。要懂情,才能真正明白《仙情决》的奥妙。景宸无情,而你多情,这就是我把《仙情决》交给你的原因。”月老道,“云涡,你也许想不到,也许有一天,《仙情决》能够撼动天下,改变仙魔对峙的格局!”
月老道:“此言差矣。云涡,你是最合适习练《仙情决》的人,景宸反而不适合。”
云涡呆住。
“师父曾说过,《仙情决》是顶重要的仙诀。弟子自认修行不如景宸,一直忐忑不安。如今才明白前世竟然犯下滔天罪孽,更是没脸再待下去……”云涡嗫喏。
她即将远走高飞,所以才在临行前退出师门,刚才这一番说辞不过是表面功夫。可是没想到,月老却说出了让她十分意外的话。
月老叹道:“那好,云涡,你说说,为什么你觉得你是罪仙,就没有资格做仙媒了呢?”
“两万年前的仙魔大战都没能结束掉魔族,《仙情决》又怎能撼动天下,改变格局呢?”云涡问。
“师父,我……”云涡抬头,声音哽咽。她这般悲伤,蓐收却是看笑话似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白雨道长诧异道:“云涡,你怎么会这样想?”
白雨道长慨叹道:“云涡,你和景宸这般任性胡来,究竟将你师父立于何种地步?”
“我一直觉得,《仙情决》仅限于儿女情爱,不会有太大的威力。”云涡怯生生地道。
云涡不言。
“你是这样觉得?也罢,是我瞒你瞒得太久了。”月老哼笑道,“只要是血肉之躯,都会被情字所扰!灵魔族为什么能够百战不殆,就是因为他们能够唤出凡人乃至仙族、神族心中的欲望,然后加以控制。之前桃花灵魔利用部分仙情决,炼制出了迷情决,轻易便可以蛊惑人心。云涡,若是你能悟出仙情决的精髓,那说不定你能让魔族改邪归正!”
月老顿时冷下脸来:“景宸退出师门,你也要退吗?”
云涡心中难受,跪地道:“谢师父器重,只是云涡已经做了决定,要退出师门。”
“师父,徒弟身为罪仙,没资格担任仙媒。现在作为战神宫的神奴,更是不宜再做月老阁的弟子……”云涡小心地措辞。
再过几日,她就要偷偷离开峨眉山,可能一辈子就只能待在不死地。与其到时候惹得月老门受累,还不如现在就撇清关系。
“说吧。”
白雨道长不知她心中真正所思所想,哼了一声,怒道:“云涡,你怎么如此不成器?”
云涡怔忪,俯身跪下:“师父在上,徒弟有一事要禀。”
“云涡,不必再说,为师不会同意。”
“如此甚好,做我的神奴没什么福气,唯有一条——那就是会拥有强大的神力!”蓐收语气得意,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略有回声。
云涡还想再说,程彻从外面匆匆闯入,高声喊道:“道长,大事不好了!有人闯流玉瀑!”
云涡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她没想到师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番话。谁不知道战神的神奴都是九死一生?那个疼爱她的师父,居然表示愿意让她去做神奴。
话音刚落,一道龙吟便震彻整个峨眉山。听声辩位,正是从流玉瀑那边传来的黑龙怒吼声。
“云涡能做殿下的神奴,是月老阁之幸。”月老的声音掷地有声。
白雨道长霍然起身:“怎么回事?”
蓐收慢悠悠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来找我的神奴。”他转而看向月老,“司情仙君,我将云涡收为神奴,你没什么异议吧?”
程彻禀道:“有人强闯峨眉山,正在和黑龙恶斗,估计是想请求黑龙吞掉自己的寿元!”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白雨道长问。
“又是那些拈轻怕重的凡人,随他去!吞不吞那人的寿元,黑龙自有定夺。”
“是吗?”蓐收缓步走向上座,身后披风在玉阶上拖曳出一道道形状。月老和白雨道长忙起身,将蓐收坐在中间。
“这……”程彻为难道,“那人身份有些特殊,是文曲星转世。”
“我和景宸兄妹缘分已尽,分离时难免有些不舍。”
白雨道长皱起眉头:“胡闹!”
“你们师兄妹倒是鹣鲽情深,在这清修圣地也拥抱得旁若无人。”他唇角一勾,嘲讽意味扑面而来。
天上星官转世到凡间是常有的事,只因为要进高一层的仙阶,总是要在凡间经历天劫的。因为该历多少天劫都已有定数,所以并不能让黑龙随随便便吞掉寿元。
云涡定了定神,往他屈膝一礼:“见过蓐收殿下。”
“倒是新鲜,还是第一次见有星官转世,想免掉自己要历的劫。”蓐收用修长的手指敲着上座椅靠,若有所思地道,“走,咱们去看看。”
她心头猛跳,似鼓声阵阵,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蓐收缓步从阴影中走出,清雅眉眼逐渐沐浴在一片日光中。只是,那眉眼中的情绪显然不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经过云涡身边的时候,他不忘叮嘱一句:“你也去。”
气氛就此猛然压抑。
云涡只得道:“是。”
云涡刚将眼泪擦去,忽见月老脸色大变,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蓐收站在门口处的阴影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他的披风的边缘扫过她的手背,留下沁凉的触感。云涡闭上眼睛,收紧了十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