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不忍再看：“景宸，既然已经礼毕，那你就去吧。”
白雨道长再是恨铁不成钢，此时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闭目不言。乐无双和景宸同时向两位仙老磕头，磕头声沉闷而力重。等两人再抬头时，额头上都带着血印。
景宸眼中微有泪光，却并未落泪，起身将乐无双扶起，便往外面走去。云涡木然站着，盯着景宸一步步往殿门处走来。
乐无双眼中噙泪：“师父，弟子心念私仇，不报便无心修仙！辜负了师父的一番厚望，还望师父原谅弟子。”
昨晚的凝梦珠，竟是他和她见的最后一面。她只是没料到，他竟然心急至此，刚刚洗清了堕魔的嫌疑，便急着带乐无双离开。
“那行。”白雨道长复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乐无双，“无双，你离开峨眉那日并未向我拜别，如今跟着一起吧。”
“景宸。”云涡轻声喊道。
景宸道：“谢道长谬赞，景宸已经决定了。”
景宸停步，沉默地看着她。日暖生烟，此时从窗边泄入的天光无比温柔，将他的眼眸也晕染成茶色，显得那样温情脉脉。
白雨道长面露惋惜的神色，道：“景宸，我手下有一百零八名弟子，但你是我见过最有天份的修士。你当真决定要退出师门吗？”
云涡就那样看着他，道：“抱我一下，行吗？”
“是。”
景宸意外地挑了挑眉，乐无双立即拉长了脸，恨恨地怒视着云涡。云涡看也不看乐无双，重复道：“抱我。”
月老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随他去吧。景宸，为师只嘱咐一句，北冥仙地凶险万分，你们一定要当心。”
“好。”景宸上前，将云涡轻轻搂住。云涡闭上眼睛，肩肘放松地靠过去，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
云涡求助地看向月老：“师父……”
她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是好闻的松竹味，哪怕是夹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也丝毫不减风雅。
报仇报仇，他这么多年来，从来一刻都不曾忘。
他也是沉醉其中，鼻翼靠着她的青丝，久久不愿意挪开。
景宸将目光收回，淡然道：“对于我来说，世界上最大的事，就是为我族人报仇。”
大殿静默。
“兹事体大，你怎么能说退就退？”
时光仿佛就此静止，凝固不前，似化为一只琥珀，将两两相拥的他们笼在其中。
“是。”
许久，云涡才睁开眼睛，轻轻推开景宸。景宸眸中情愫涌动，想要说什么，却被她抢了先。
云涡没看乐无双，只盯着景宸，又问了一遍：“你要退出师门？”
“景宸，你该走了。”她挪开目光，不再看他。
乐无双则忿忿不平地瞪了云涡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面上的金砖。
景宸只觉怀里忽然空落落的，艰难地说出一声“保重”，便往外走去。走了两步，他驻足回头，看到云涡仍然是一个静立的背影，充满了疏离。
这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景宸回头看她一眼，目光里柔软如水：“师妹，你来了。”
于是他唯有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云涡失声道：“景宸，你要退出师门？”
等到足音消失，云涡才落下泪来。景宸大概想不到，她之所以提出要他抱她一下，不过是为了将那串朱红道珠偷偷还给他。
他朗声答：“师父，弟子已经想明白了！”
估计等出了峨眉山，他就该发现袖中的道珠了吧。
乐无双被囚禁多日，身形瘦削了不少，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旁边的景宸跪在她身边，目光灼灼，下巴的线条绷得冷峻。
彼时，景宸将那串朱红道珠赠予她的时候，诉衷肠，倾真心。可惜这份情意来得太晚了，她已经不想再要。
她疾步往前走，推开虚掩的一扇殿门，便见白雨道长和月老端坐在上座，面容肃穆，座下正跪着景宸和乐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