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六府,大泽、北辰、云霄三山皆是仙族大派,除了大泽山的青衣,后起之辈中以北辰南晚灵力最高,两人都已修炼至仙君巅峰。
“这次大泽山的弟子不参加梧桐武宴,我看啊魁首不是昆仑的北辰,就是云霄的南晚。甭管谁拿到,只要不落在妖族手中就成。”
“这可不好说,我听说狐族的那个小阎王慕九也参加了武宴,狐族最是狡诈,这寻找灵器可不是比拼灵力,咱们仙人淳朴,要是狐狸使阴招,背后下黑手,可就说不准咯。”
“听说而今那些仙妖子弟都在赶赴异城,待他们入了城,异城将关闭三日,也不知这次谁家子弟能先拿到那三截梧桐树心。”
“乌鸦嘴,晦气!”
在灵气混乱的异城寻找梧桐灵器,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次的梧桐武宴还真是别出心裁,不难怪这些半仙听得啧啧称奇了。
茶寮里的半仙们纷纷啐那人,说得不过瘾,竟开起盘口用灵珠下起注来。
千年来异人极少踏出异城,久而久之也被三界遗忘,因异人为仙妖所弃,是以异人对两族十分厌恶,甚少与外界来往。
白烁听了半响八卦,朝茶寮里一望,果然盘口中北辰南晚慕九三人名下堆的灵珠最高,她扫了一眼,没瞧见重昭的名字。
妖皇森简性情霸道刚烈,当年本欲将这些仙妖杂脉屠杀殆尽,以震慑与仙人相恋的妖族,是天帝暮光出手保住了这些异人,并单独辟了一座城给异人容身。未免后世仙妖两族之主为难异人,暮光在异城布下了一道锁灵封,神之下,踏入异城的仙妖灵气会被压制至仙妖君下位,异人虽修不成高强的灵法,但也因血脉原因,习惯了以身为器炼道,个个躯体强横,十分耐打。
出了东海,才知缥缈没落已久,只是仙族一个三流仙门。阿昭入仙不过三年,怕是这些半仙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
三界始生万年,总有些仙妖相恋的情形出现,他们生下的后代天生同时蕴含仙妖之力,但仙妖之力一齐存于体只会让灵脉混乱,既不能修行仙法,也无法修行妖法,所以异人既为仙族所弃,也为妖族不容。
白烁叹了叹,耸耸肩朝小徒弟又打了个响指,走了。
说是异人,其实就是同时拥有仙妖血脉,不为三界所容之人。
她只是个半仙,领着小木头在南海城混口饭吃都不错了,这种三界大事,着实和她半点子关系都沾不上。
异城位于三界极北蛮荒之地,既不属于妖族,也不属于仙族,因为里面住着的全是异人。
人群喧嚣声远去,白烁没直接回家,七转八拐地崴进了一条街道。梵樾也没觉着奇怪,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难怪说要考校品行和智慧,原来如此。
街道尽头是一家破破烂烂没招牌的店铺,白烁熟门熟路摸进去,踮起脚朝比她人还高的柜台喊一声。
“自然是真的,凤族许诺,岂能有假!”那人朗声道:“不过这梧桐灵器也不是那么好得的,金曜上君将梧桐灵器分为三段,敛了气息藏在异城,以三日为限,谁能聚齐三段灵器,将之合二为一,并能让灵器自动认主,谁就是今年的武宴魁首。”
“纸掌柜,我又来啦。”
修炼仙妖两道何等艰难,多了这样一个法器,不止多了半条命,更比旁人多了得窥神道的机缘!
这店铺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方柜台,半晌柜台后一双眯成缝的眼探出,八字胡,玉烟杆,长儒衣,贼讲究,只是这却是个纸人。
传闻只要道心坚定,认主之时,梧桐灵器极有可能会自我升格成半神之器。
纸掌柜吐出一口烟,“哟,白道长今日又生意兴隆啊。”
凤族出自上古神界,梧桐树是如今下三界中唯一幸存的神树,以梧桐树心锻造的灵器,无论仙妖皆可用,可它的与众不同不在于此,而在于神树锻造的灵器不仅能与主人神魂相合,护主灵台,还会随着主人的修为升高而自我升格。
“好说好说。”白烁拿出乾坤袋,抠抠搜搜数出十颗灵珠,有些不舍,还是推到了柜台上:“老规矩。”
“什么?梧桐树心?!当真?”茶寮众仙听得此言,顿时热闹起来。
纸掌柜却没动,他瞥了白烁一眼,“真不巧啊,白道长……”纸人捻了捻手,“咱们的买卖涨价了。”
“不错,青衣上君如今才三百岁,就已经修成了上仙中位,他可是咱们仙族千年难遇的修仙奇才。以往梧桐武宴的灵器都是天宫和重紫殿拿出,今年这灵器可是凤族专门用梧桐树心所锻造而成。”
白烁脸一垮,吹胡子瞪眼,“涨价?十颗灵珠一副画像!还涨价?!”
“我知道!以往武宴,天宫和重紫殿皆会铸造一柄上君巅峰的灵器,若是咱们仙界获胜,便将仙器赐予夺得第一名的仙君,妖族亦是。我记得百年前的梧桐武宴,获胜的是咱们仙族大泽山的青衣上君……”
“白道长,你也知道梧桐武宴开始了,如今满三界的仙妖子弟都在打听异城的消息和梧桐树的习性,我这顺风阁啊忙的脚不沾地。您的事儿我还得单独遣人去办,差人手啊。”
“你们可知道往年梧桐武宴的魁首,是什么彩头?”
白烁一噎,“涨了多少?”
“就是就是,快说啊!”一旁听的人心痒难耐,连连催促。
纸人伸出三个手指头。
“那到底怎么比啊,别卖关子了,你倒是快说啊。”
白烁无语:“加三颗?”
“荒唐,三界大佬们又不是咱们市斤半仙,怎会安排这些口舌之利的比试。”
“不,是三倍。”
“品行?智慧?这东西如何考校?难道让这百来位仙妖君在凤岛辩论仙妖之道?谁吵赢了谁胜?”
白烁瞬间暴走:“三倍!一张画像三十颗灵珠,你怎么不去抢!”
那爆料的人清了清嗓子,“瑱宇宫主有言,往届梧桐武宴靠武力取胜,太过单一,既比的是两界翘楚,不如将品行、智慧、应变之力一应纳入,方显公平。”
“哎呀呀,俗话说的好,只有逼赌,没有强卖,要不……您自个去九重天宫、大泽、昆仑、云霄、静幽、冷泉走一遭?”
“那倒是,那……这次梧桐武宴要如何办?”
纸掌柜每念出一个地方,白烁的气就短三分,至最后一个调时,白烁一把抓住纸人的玉烟杆。
“就是啊,等这百人一个个比完,还不知到何年光景呢,总不能让那些三界大佬们坐在台上干看着吧。”
“怎么?要动手?”
“这么多?!我滴乖乖,那得比到什么时候?”
“您说什么呢,我哪敢啊。纸掌柜,您看我,这么点穷苦买卖,一个月上头也就只能攒十来颗灵珠,这一幅画像三十颗也太贵了,您行行好,少点呗。”
“哎呀,你那都是老黄历了。听说这次三界的后起之秀如过江之鲫,仙妖两族入凤岛的弟子足有百人。”
纸人瞥了白烁一眼,弹了弹烟杆儿,炸起点火星末,白烁连忙收回握着烟杆儿的手。
“什么新花样?不就是仙门和妖界的弟子比试,谁强谁就胜啊?”
“世道不好,买卖难做,我顺风阁一向童叟无欺。”
算起日子,阿昭应该到凤岛了,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
真是只铁公鸡!
街旁一茶寮里,也不知谁好事多说了一嘴,白烁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白烁心里头暗骂,面上却笑眯眯的赔小心,“哎呀,有来有往,买卖才能长久嘛。要是我饿死了,您可就少了桩大生意了,您看我这小徒弟,天天搁街上那么杵着,人都杵成竹竿条了,我总得给他留点儿饭钱吧。”
“哎,你听说了吗?这次的“梧桐武宴”可玩出了新花样。”
白烁说着拉过梵樾一起卖可怜。
白烁就这么领着梵樾在城里慢悠悠晃着,十分悠闲。
纸人原本眼皮子都懒得朝白烁抬,一不留神小细眼对上了少年清冷的眼,也不知怎的心底一激灵,歪着的纸身都坐直了。
南海城里只有半仙,仙城和妖族的妖城一样,算是三界最底层的地方,许多生而为半仙却无仙缘的都在仙城里过日子,这里的半仙除了会使些小法术,活的比凡人久一些外,和凡人没什么区别,若硬说有什么区别,便是他们比凡人更敬畏仙人,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拜进仙山,做个正儿八经的仙门弟子。
他吧嗒吧嗒又吸了两口,老不情愿吐出两个圈,“好吧,我瞅你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二十五颗……”
白烁笑眯眯的,见谁都一副笑脸,街上讨生活的半仙们还挺喜欢这两师徒的。
白烁还要还价,纸人一个眼刀扫来,“三界各宫各殿各山门主子的真元画像,可不是好得的,白道长,咱这做的也是舔血的买卖,二十五就二十五,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了。”
“是啊,今日天冷,姑娘们都在家呢,没生意,明儿赶早了来。”
“好,成交!东西给我。”
“哟,白道长,今日回的这么早啊?”一旁的小老板们和白烁打招呼。
纸人见谈妥,掌中出现一副带着灵气的卷轴,朝白烁扔去,“给,这次是昆仑掌门的。”
“走。”白烁一个响指,领着小徒弟收摊。
白烁利落地收好画像,迅速把柜台上的十颗灵珠朝纸人一推,拉着梵樾就跑。
梵樾立马把破烂钵往腰间一系,收起摊子利落地背在了肩上。
“纸掌柜,这回先给十颗,欠您十五颗,下个月再给您补上。”
白烁吆喝了一阵,见日落西山,知道今日是没生意了,一个窜起抓出破烂钵里的三颗灵珠放进乾坤袋,朝少年抬了抬下巴,“乖徒儿,收工。”
白烁的声音还在屋里回荡,人已经跑出八里远,纸人噎个半死,八字胡差点翘到天上去。
得亏白烁时时想着自家小徒弟的名节,无论谁来,出多少价钱,都只能看不能摸,相当有原则。这份原则之下,赚的倒也不多,一日三五颗灵珠,够她和小徒弟糊口了。
哪里来的小女娃,比他老纸还抠!
姻缘这东西老□□的龟壳还真算不出,可那些女君们原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比起算姻缘,他们更想把这俊俏得惊人又乖乖巧巧的少年拐回家去。
纸掌柜做了几百年买卖,顺风阁买卖三界消息,还是头一回做这种生意。竟有人专门买三界大佬的真元画像,这玩意儿能干啥,难不成她挑媳妇啊?
自那以后,白半仙的摊子就成了南海城最热闹的风景线。不过,来的都是女君,瞧的都是俊俏的小徒弟,问的都是姻缘。
纸人吐了口烟,伸出玉烟杆刚准备把那十颗灵珠扒拉到怀里,一颗斗大的夜明珠被扔在了柜台上。
白烁不知这门营生如此刁钻,开始几日,门庭冷落,连口秋风都没混到,恰有一日梵樾来给她送吃食,一女半仙举着扇子期期艾艾坐下直盯着梵樾瞧后,白烁便让小徒弟举着个破烂钵当起了活招牌。
纸人手忙脚乱抱起夜明珠,纸糊的身子差点被明珠给压弯了。
说来也有意思,仙族极少有人会卜算这门手艺,除了天地灵龟和神,凡卜算命途,必折寿元,入了这条道,大家伙都想多活个几百年,没人会拿着自己的寿元去做赔钱的买卖,是以在仙界随便支个摊子就要给人算命卜吉凶的,十个里头,十个都是骗子。
“顺风阁?”来人冷声问。
白烁带着小木头打了半个月秋风,终于琢磨出了一门营生。她离开缥缈的时候把药庐扫荡个干净,顺走了老龟压在小木床下那两根破旧的龟甲,本是准备熬了做药材的,却意外发现这玩意儿能卜算吉凶,南海城是仙界最大的城池,白烁惯爱热闹,于是领着梵樾到这儿租了个小院做起了算命的买卖。
“是是是,君上想买什么消息?”纸人抱着明珠,褶子脸堆满了笑意。
半仙还没正式踏入仙道,也就是个命长的凡人,总不能日日睡在野外打野味糊口吧,就算她能过这清贫的日子,也不能让金贵的小徒弟跟着受罪。
“本君要寻一种人。”
白烁没做过正儿八经的神仙,更没出过缥缈,她不知道仙界除了仙山福地外,凡行走于仙城之地,吃喝拉撒都得要灵珠。
“什么人?”
两人自缥缈而出,一路吃喝玩乐好不快活,可这快活也就几日光景。
“会算命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街角处一算命摊前,破破烂烂的“白半仙”旗子迎风飘扬,一人贴着两撇胡子,顶着个破烂帽,摇着蒲扇使劲吆喝,一布衣少年持着破破烂烂的铁钵,乖乖巧巧站在算命人身旁,正是白烁和梵樾。
纸人一愣,眯成一条缝的眼望着白烁跑走的方向,愉悦地吐出了两个圈。
“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求神卜卦,唯我白半仙咯!”
“好说,君上,还真有。”
第四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