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江蹲下来,想再跟他说说话,看他是不是还会有些反应。宋之江对周围人说,你们走开点,让我再说说。
秋阳灿烂,空气中有烦躁在弥漫。这该怎么办?一群人面面相觑。
宋扬问毛泽西,刚从欧洲赶回来?
毛东月扭了扭头,估计是感觉不舒服,但依然没认出面前的这人就是自己这一年老是去找的人。
毛泽西说,嗯,家里有事了,其他什么事都没心思做了。
毛东月脸上的荒芜空洞,让宋之江有些担心。他伸手过去,捧着毛东月的脸,说,我呀,你大学同学。
宋扬安慰他,到我们这个年纪,这些麻烦事一桩桩都在靠近来了,我已经经历一些了。
毛泽西晃了晃手里的本子,告诉他们,我爸连我都认不得了,就好像对我妈还有点认得。
毛泽西点头,看着这小学同学,如今他又瘦又精干。
毛东月终于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人,眼神是涣散的,随后嘻嘻在笑,像小孩一样喃喃自语。宋扬想,看样子他是真的认不出来了。
宋扬说,我爸他不好意思,他们两个以前关系不好,这几年我爸让你爸有些别扭。
他好像没听见。宋之江伸出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摇摇说,我呀,宋之江。
毛泽西说,我原来不知道这些,我爸不跟我说这些的,小时候他还常让我跟你多玩玩,说你人好,不调皮,说跟你一起,不会调皮到哪里去。
宋之江说,老毛。
宋扬觉得心里有些闷。他看见现在老爸就像刚才毛泽西蹲在那儿一样,在对那个喃喃自语的老人说话,徒劳地想让他认出自己来。
毛东月没把眼睛朝向他们,现在他在看椅子扶手上的花纹。
宋扬说,我好歹劝我爸去参加了一次同学会,据说还跟你爸聊天了,还挺开心的。
于是,大家一起望着毛东月。
毛泽西摇摇手里的本子,说,有时候我会觉得,与其我爸心里总记着这些以前的事,还不如他忘记。像现在这样啥都不记得了,可能还不难受些。
毛泽西见宋扬一家过来,就说,喏,我爸。
宋扬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本子,是一本棕色的日记本。
毛泽西已从欧洲回来,此刻正在前庭园,穿着蓝毛衣,蹲在一张躺椅前,在喃喃地念着一本读物。躺椅上靠着一个老人,穿着灰色棉袍,眼睛看着天边、草地,草地上有一只白猫在走动。
毛泽西把它递给宋扬,说,他以前的日记。他有记日记的习惯,我妈现在让我读一些他以前的日记给他听,希望有唤醒作用。我妈说,前一阵就感觉他以前的事记得很清楚,而近的事却记不清,所以,她翻出了他以前的日记本,让我试着读一些给他听听,看他能不能记起来。而我感觉,与其让他记得,还不如不记得了,什么都忘记了,还开心一些。
穿过竹林、草坪,小区植被苍翠,松风入耳,宋扬他们找到了毛家。
宋扬在翻这本日记本。他的眉头在皱起。
星期天上午,宋扬跟爸妈来到了城北“清泉地带”,这是一片别墅排屋区。
毛泽西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他刚才读过一些段落了。这是一本几十年前的日记本。
宋扬跟毛泽西约好了,星期天带爸妈过去。在电话里,宋扬感觉到了毛家也希望宋之江过去,跟病人聊聊,看是不是有点用。
毛泽西的决定,就是在这一刻下的。他凑近宋扬的耳畔,说,宋扬,你把它带回去,我们不要了,如果你爸还要,给他吧。上面也记着他当时的一些事,也有我爸后面记着的不安、反复……你爸愿意把它丢了,那就更好,反正,我们这里没用了。
他也害怕毛东月这病与自己老爸有关系。他想,这个病跟情绪有关吗?是生理性的,还是心理性的?但不管怎么说,哪怕是生理性的吧,心里不高兴,心神不安定,总会加剧病情吧?这么说,老爸多少脱不了干系了。唔,但是,当时老爸哪知道会这样啊。
宋扬这一年变得比较容易动感情。他想,我怎么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感觉毛泽西在拍自己的肩膀,他听见毛泽西在说,宋扬,随他们吧。喂,你还来不来我这儿啊?
宋扬当然也在惶恐之中。
宋扬说,你听说过吗?如果想拆散一对朋友,最好让他们一起做生意。毛俊,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叫我过来坐在你旁边,我一定坐着,一动不动。但如果去你那儿上班,那就算啦,这会让我压力太大了,专职做思想工作这活儿压力太大。呵呵,毛毛虫,你说好不好?
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