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婉儿有些诧异,她看了看裴谈,没有想到裴谈会说这种话。
裴谈转身面对青龙寺众僧,“大理寺叨扰数日,此桩案子,确实该有个结局。”
玄莲说道:“青龙寺绝不会包庇谋杀裴寺卿的恶人。”
荆婉儿和裴谈对视,不由咬起了唇。
荆婉儿说道:“恶人就在你们中间。”
裴谈停在荆婉儿的身边,看着她:“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一个长老说道:“你口口声声杀人者就是我寺中人,有何证据拿出来,岂容你信口雌黄。”
“大人,您为何不继续休息?”她看裴谈明显还没有恢复元气,联想沈兴文的话不是更惊心。
荆婉儿盯着那个人:“我自然有证据。”
可她都准备了这么久,怎么能放弃。
她这话一出,连裴谈眸子都深了一深。
荆婉儿没想到这时候裴谈会醒来,本来准备的一肚子的话,生生哽在喉间无法说出。
那说话的僧人有些吃惊和不信:“你说大话?”
他看到院子内站着这么多和尚,缓缓说道:“惊扰寺内了。”
荆婉儿说道:“我虽然不是出家人,也不会在人命关天的事上打诳语。”
这个样子哪里是无恙,可裴谈慢慢走出来,他胸前的伤口就是简单处理了,还能见到渗血。
主要伤的还是裴谈的命,她一定要把这个敢血溅神寺的凶手揪出来。
裴谈说道:“多谢方丈关心,裴某已经无恙了。”
那僧人半晌,道:“你有什么证据,倒是尽管拿出来。我绝不相信我青龙寺中有人敢犯下下修罗地狱的恶罪。”
玄莲目光动了动:“裴寺卿身体还好吗?”
荆婉儿也不相信,说出来没人会相信。
裴谈站在门口,失血过多脸色有点苍白。
她上前走了一步,裴谈在身后低沉道:“婉儿。”
荆婉儿一惊,立刻回头。
荆婉儿没回头,倒是说道:“是婉儿拖累了大人,所以才一定要将此人揪出不可。”
就在荆婉儿想彻底一鼓作气的时候,她身后传来一声疲倦的话语:“婉儿,不许再无礼了。”
裴谈眉心皱了皱,此刻青龙寺住持全在,要说荆婉儿没点把握,她倒是不像这种女孩子。
荆婉儿的奚落,再次让院子里的僧人们陷入尴尬的境地。
就看荆婉儿目光从那群人脸上扫了一圈,僧人们神色各异,都不相信这小丫头能找出凶手。
这么数下来,他们唯一没算上的还真就是李修琦,难道说王爷其实身怀绝世武功,却没人知道?
荆婉儿说道:“青龙寺里只有武僧会武,请你们把胳膊都伸出来。”
荆婉儿说道:“寺中便只有这几个人,你们不承认,外院的衙役们没有谁有这么高武功,莫非,你们要指是王爷吗?”
玄泰面无表情:“难道你还指望看到我们身上有伤?”
这对他们来说和什么一样不可思议。
昨夜一夜恶斗,若说留下了一两道伤痕,似乎也极为可能。玄莲大师面色沉凝。
被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跟随而来的武僧长老们忍不住了:“你竟质疑我们寺中人?”
荆婉儿看着他:“那玄泰师父带头伸出胳膊如何?”
荆婉儿盯着他们。最好就是让这些和尚自己露出马脚。
玄泰冷哼一声:“可笑!”
非要说的话,这群和尚自己搬石头砸脚,青龙寺内院号称是铜墙铁壁,除了本寺之人一律进不来。
就看他迅速撩开僧衣,露出了自己的手臂。光滑平坦,自然不可能有伤口之类。
荆婉儿从齿间说道:“你们让大人搬到了内院居住,和衙役分开,摒去一切闲杂,所以此事定是青龙寺自己人做的。”
荆婉儿嘴角那一丝弧度却没变,她看向其余和尚。
僧人们脸上有隐忍的不安,这世上不会有人敢在青龙寺中造次。
“方丈…”那群和尚看向玄莲。
荆婉儿拦在和尚们和裴谈屋子的之间,像是她一个人堵住了所有去路。
要他们在个小丫头面前,虽然只是露胳膊,但毕竟是清修之人,他们心中并不愿意。
荆婉儿看着他们:“昨夜的事我亲眼所见,不会冤枉你们青龙寺。”
玄莲说道:“抓住凶手有关我青龙寺的声誉,自应配合。”
这样的指控,作为住持也不可能再沉默:“昨夜的原委,最好还是由裴寺卿亲自交代清楚为好。”
方丈发话,那群僧人即便有迟疑,也都揭开了自己的胳膊。
荆婉儿不只是在针对刺客,她是在暗指整个青龙寺都故意装聋作哑。
荆婉儿扫过他们。
“阿弥陀佛。”玄莲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没有人胳膊上有伤,这些僧人盯着荆婉儿的神情也是一脸阴沉。
这真是将僧人们问的哑口无言。
玄泰说道:“闹够了没有,你…”
荆婉儿盯着他:“这里是护国神寺,为什么会出现刺客,怎么不见昨夜你们有人发现?”
荆婉儿目光一瞬间就盯在他脸上:“所以昨夜胆大来行刺大人的就是你,玄泰师父。”
一个丫头如此嚣张,武僧道:“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荆婉儿一句话生生逼得玄泰变了脸色。
“现在谁也不能进去。”
当然变了脸色的可不止他一人。
荆婉儿看着玄莲,发生这些事,这位传说中的大住持有点名不副实,总不至于真因为心爱的弟子死了,就如此疏于管教寺庙。
玄泰恼怒道:“你这妖女!果然留你在寺中就是祸害,竟敢随意将杀人的罪名栽赃到本僧的头上!”
玄莲方丈比前两日又苍老了似的,整张脸有油尽灯枯之势,他阻止了玄泰说话,看向荆婉儿:“听闻裴寺卿伤重,可否让老衲先进去看一眼?”
其他僧人反应也差不多,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盯着玄泰和荆婉儿起冲突。
久违露面的玄泰师父,此刻正在玄莲的身旁站着,他盯着荆婉儿:“自从你出现在寺中,寺中事就接连不断,现在你还敢对方丈不敬?”
荆婉儿平心气和说道:“栽赃这样的事,我没有玄泰师父做的绝。”
就在一院子的和尚都盯着荆婉儿的时候,少女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今日本就是要有个了断的。
玄泰立刻转向玄莲:“方丈,您要任由这妖女惑乱我寺吗?”
荆婉儿就等这句话,冷笑道:“这可不是我杀的。“
玄莲却盯着荆婉儿,荆婉儿看着他,“婉儿正想请方丈做个见证,方丈贵为我大唐第一神僧,曾是这武僧殿的长老。”
“你这妖女,果然胆大,竟敢在我寺庙中杀生?!”
所以不是武僧殿的慧根,是玄莲大师的徒弟,也尽得玄莲的真传。
旁边小和尚乍然见到一只死鸽子,惊得脸色生白,一名武僧骤然横跨在玄莲大师的身前。
玄泰神情有些微变。
玄莲大师立即停住了脚步。
荆婉儿这时微微勾出一个弧度来:“从来到寺庙,婉儿就被称作妖女。可婉儿并不是不敬佛祖之人,至少婉儿知道佛家一向说普渡世人,可不是用杀人喋血来渡的。玄泰师父,一百公斤的大铁锤,打上一夜,普通人的胳膊会怎么样?”
那鸽子被一剑穿心,几乎被从中间割为两半,死状凄惨,丢在地上之后,正好落在刚进入院内的玄莲大师脚边。
玄泰捏紧了袖中的手,他感到胳膊一阵阵发抖,那是控制不住的。
荆婉儿胆大,拎起那鸽子,就当面丢了出去。
荆婉儿刚才就没想着找什么伤口,刚才其他的僧人她压根就没仔细看。
就看到玄莲大师带着僧众,正踏进了院子。
荆婉儿立刻看着玄莲说道:“习武之人,功力透支过度也会伤及筋络,这一点我特意赶去请教了我们的裴侍卫。”
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荆婉儿拎起那只死鸽子,就走了出去。
玄泰以为自己没受伤就不会有事,堂而皇之继续出现,他根本就是自取落网。
德妃的事还没有解决,又来了暗杀的人,大理寺的查办,动了谁头上的土。
裴侍卫点出了习武之人的弱点,那么现在不需要他亲自在场,有玄莲这个半生习武的方丈,和青龙寺这么多武僧在,他们都将亲眼见证自己的同门身上发生的事,该来的,躲不掉的。
荆婉儿看后迅速把纸条揉成一团,想扔又觉得任何地方都不安全,她想了想,竟然慢慢把纸条塞进了嘴里,就这样咽了进去。
玄泰感受到周围看来的目光,那一点点变化的惊疑和不信任,和瘟疫一样渗透人的皮肉。
打开竹筒里的信笺,上面是娟秀字体写的几句话。
玄泰张口:“我昨夜…”
她看向鸽子的一只腿,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她看了一下四下门窗,伸手把竹筒取下来。
荆婉儿钉子一样的目光,就像是钉住了玄泰的咽喉。
荆婉儿走进自己房间,捡起了地上那只死鸽子。
”玄泰师父想说什么,你昨夜怎么了?你昨夜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鞋底上还沾了院子里的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