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供出魔心？”云涡突然问。
可她还是想不明白，上一世她死在他手里，他却默默守护着她的下一世，这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
蓐收的回忆戛然而止。
云涡只是满心的疑惑。如今总算是印证了娄宿的说法——原来他并没有将她当做炉鼎。
他收了笑，冷冷地看着她：“是，也不全是。”
可是这些，云涡都感受不到。她已经全部都记不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
林林总总的，全是美好的回忆。
“除了要你供出魔心，也是出于一种怜惜。”蓐收道，“当时你变成的灵参娃娃，确实很可爱。”
他教给她仙术，他给她盖房子。她练功不努力的时候，他会给她冷脸色看；她撒娇的时候，他会给她扎小辫子；她不乖的时候，他给她吹一曲舒缓的笛音。
云涡面上一红，继而愤概。
蓐收此时心中满是惋惜，那是他为数不多的逍遥时光。青山绿水间，他和一个女娃娃在一起。
当年她是一个灵参娃娃，虽然两世加起来满打满算也有上万年了，可那外形也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小娃娃！他居然就这样惦记上了！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就结束了。”蓐收的声音在黑暗中有着一股诱人的磁性，“都是景宸，他将你采了回去，还喂你喝了孟婆汤。不过也幸好月老用错了红丝，不然你早就变成九魂香丹了。”
细想之下，只觉恐极。云涡胳膊上顿时起了一层栗粒。
“后来呢？”
“蓐收殿下，云涡很感激您的义举，但我只能报答您的……”她顿了顿，不情愿地吐出四个字，“养育之恩。”
云涡默默无语，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蓐收的表情很精彩，明显被雷了一下。云涡也够呛，心里别扭到死，面上却仍然要强撑着道：“以后我会把你当做亲爹来供养，让你颐养天年……”
“对。”蓐收微微扬起脸，似乎陷入了回忆中，“那时候的你，天真无邪，活波可爱，完全不记得上一世的往事，整天闹着我给你买好吃的。你最喜欢吃糖画、糖葫芦还有苏记烧饼，尤其是那烧饼，你连颗芝麻都不肯丢……对了，你喊我‘山大王’。”
“你、说、什、么！”蓐收咬牙切齿地道，“亲、爹？”
云涡指了指自己：“那是小时候的我？”
云涡赶紧点头，如小鸡吃米。
“当时你的元神被花薛损毁得厉害，是我亲手将你剩下的元神带到一处青山。我守了七七四十九天，你的元神终于孵化出一个人参娃娃。”蓐收伸出手掌做了个比划，“大概这么高。”
蓐收捏了捏眉心，很是头痛：“你还不够资格当我的女儿。”
云涡愣了一下：“我应该记得什么？”
气氛因此僵了下来。
“孟婆汤就是厉害，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涡收敛了笑：“是，我是没资格……”
云涡摇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都怪这夜色风月太美好，让她情不自禁地心软了。她都忘了，她现在是一介罪仙，有什么资格攀亲？
蓐收明显放心下来，又喝了一碗酒，才问：“你除了想起上一世的一些回忆，可还想起其他的什么来？”
云涡抬眼看到三步开外有一盏落地莲花纱灯，忙过去点灯，以冲淡自己的尴尬。灯火燃起，粉而柔的光亮顿时铺满屋内。她小心翼翼地侧脸去看蓐收，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脸上又是一烫。
“好，我喝。”她接过那碗酒，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然后偷偷吐在袖口处。趁着夜色，那一小块污渍并不显眼。
“蓐收殿下，对不住了，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话，不作数的。”云涡讪讪地赔笑。
她的确恨透了眼前的这位上神。他曾经欺她辱她，让桂花仙粉身碎骨……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出口。
蓐收淡淡地道：“其实我心里都懂，你早就不是那个灵参娃娃了。没关系，我等你。”
云涡默然。
我等你。
蓐收晃了晃酒碗：“流霞酒能解心结，两人对饮，更是能一笑泯恩仇。你不肯喝，那便是打定主意恨我了。”
听到这三个字，云涡茫然一片。等她做什么呢？
“殿下何出此言，我只是酒量不好罢了。”
难不成，往日那种逍遥自在的生活还能再回来吗？
蓐收不再想让，而是抬头望着窗外的明月：“你不喝，那就是还在恨我？”
云涡摇头苦笑：“殿下，我不懂要等什么？”
“殿下，我没有酒量。”云涡忙回绝。
量劫在前，一个不留神便是毁天灭地，六界覆灭，所以他责无旁贷，她也身不由己。
云涡心头顿时落下了一颗大石头，紧接着再倒了一碗。这次，蓐收没有再喝，而是接过端在手上，凤眸淡淡地看着她：“你也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