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
“你不认得我?”那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即有些突兀地扬唇笑了一下,点头道:“也是,隔着一张红盖头,你没有认出我来也很正常。”
施伐柯一愣,这是褚逸之的新婚妻子?
施伐柯万没有想到,这会儿却因为这个称呼被为难了,她有些无措地笑了一下,看向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年轻女子,“这位是?”
“我却是认得施姑娘你的。”褚逸之的新婚妻子孙氏看着她,虽然唇畔含笑,眼中却是半分笑意都没有的。
施家与褚家其实也算通家之好,两家先前往得很近,所以施伐柯和褚逸之才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褚家为了褚逸之求学方便,搬去了私塾附近,两家便慢慢有些淡了,但这声“褚姨”却是施伐柯从小喊到大的。
施伐柯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心道这莫不是来寻她算帐的?这么一想,她有些不安起来,如今想来她当时是有些过分了,虽然褚逸之食言而肥,但新娘是无辜的啊,她那么一闹着实不大好。
“不敢当施姑娘这样的称呼!”褚母李氏冷笑一声,拂袖道,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十分嫌弃的模样。
“对不起啊……”想着,施伐柯讷讷地道歉。
虽然心里有些奇怪,施伐柯还是甜甜地叫了一声,“褚姨。”
“你这句对不起我们受不起,也不敢受,之前就算是逸之对不起你,但如今我们两清了吧!”不待孙氏开口,褚母便咬牙切齿地道,“早该知道你爹这样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就当我褚家之前瞎了眼同你们施家交好,从此我们两家一刀两断,也请施姑娘自重,不要再来与我们家逸之纠缠!”
那女子挽着髻,作妇人打扮,施伐柯之所以一下子注意到了她,不光是因为她和褚逸之的母亲站得很近,更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似憎似怨。
施伐柯一怔,“关我爹什么事?”
施伐柯下意识回头,便看到褚逸之的母亲,以及她身侧一个看着有些面生的年轻女子。
“施姑娘。”褚逸之的新婚妻子孙氏冷不丁喊了她一声,扬声道:“还请施姑娘见谅,我婆母实在是气狠了,毕竟我相公在成亲第二日便被人堵在巷子里遭了暗手,如今伤重在床,还伤了右手,大夫说有可能会影响他握笔,你应该知道这对于一个秀才来说意味着什么吧?当然,与之相比,回门之日,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娘家也不算什么了。”
听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为何竟是咬牙切齿的?
孙氏这么说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褚母恶狠狠地瞪着施伐柯,一副要生吃了她的样子。
“施伐柯!”冷不丁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是我爹打了褚逸之?”施伐柯瞪大眼睛。
施伐柯一路想一路头疼,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除了你爹之外,据闻施姑娘还有三个相当宠爱你的哥哥?”孙氏神色淡淡地道。
信心满满地登门,结果竟是这样惨淡的收场,施伐柯皱巴着一张小脸,十分苦恼,明明已经放下大话,她要如何和陆公子交待呢?
“我不知道是谁打了褚逸之,但绝对不会是我爹还有我的哥哥们。”施伐柯看着她,斩钉截铁地道,“我爹答应过我娘,绝对不会跟人动手,我的哥哥们也不会。”
只怕陆池想娶贺可甜难了。
施伐柯知道她爹在镇上的风评并不是很好,因为他开着当铺和地下钱庄,放债嘛,总是不讨喜的,但是爹从来不会同人动手。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夜里爹很晚都没有回来,娘抱着她去找爹,结果看到爹被几个醉鬼缠住了,那些人酒气熏天的冲爹动手动脚,爹的额头上不知道被什么砸伤了,还在流血,她当时就吓哭了。
脑门一热冲出贺家大门,施伐柯就后悔了,可是就这样回去……即便她拉得下脸,贺可甜和贺可咸兄妹二人也并不是会轻易被人说动的人。
听到她的哭声,爹顿时越发的手忙脚乱了。
施伐柯终于被气跑了。
“不许打死人。”当时,娘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
端茶送客。
然后,很快,那些醉鬼便被打得躺了一地。
“我只是陈述了一件事实而已。”贺可甜扬了扬眉,坐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
爹手长脚长地几步上前将啼哭不止的她抱在怀里,一边心肝儿宝贝地哄,一边对娘讨好卖乖,“都活着呢,没死。”
怎么会有人这样践踏别人的心意。
后来,她问过爹,明明身手那么好,为什么之前不还手,竟被几个醉鬼给伤着了。
“贺可甜你太过分了!”施伐柯猛地后退一步,瞪着她。
爹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混帐,后来看中了她娘上门求亲,她娘与他约法三章,一不可游手好闲,二不可逞勇斗狠,三不可打架伤人,就这样硬生生把一个地痞无赖给扭正了。
贺可甜凑近了她的耳边,轻声道:“那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娶了我,就是娶了一座金山和银山啊,用你二哥的话说,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爹一直恪守着对娘的承诺,怎么可能会无故打伤褚逸之。
施伐柯不明所以地走到她身边。
更何况,褚逸之也是爹看着长大的,爹向来也疼他,怎么可能出手伤了他。
贺可甜冲她勾了勾手指。
孙氏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嗤”地一声笑了。
“他得了绣球,按约来提亲,并且当掉了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以最大的诚意来迎娶你,这有什么不对?”施伐柯盯着她,问。
“不是你爹还有你那两个哥哥还有谁?我们家逸之是个文弱的书生,除了你们家那几个不讲道理的,他还能得罪谁?”褚母气冲冲地大声道。
“哦?那你怎么解释他去当铺的事?”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围观的人,施伐柯被一群人围着,面对着褚母的指责,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然而即便再怎么愤怒,褚母也是长辈,她不能直接和她起冲突,只得忍了泪,问:“你们看到了吗?”
“不是,陆公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施伐柯认真地解释。
“什么?”褚母一愣。
“我总要查明白那得了绣球的是个什么人啊,万一他就这么讹上我了怎么办?”贺可甜挑眉,“你看,这不就托了你上门来说媒了么,说不定他是因为知道我们关系好,才特意找你托媒的呢。”
“你们亲眼看到是我爹还有我的哥哥们打了褚逸之吗?”施伐柯看着褚母,问。
“你怎么知道他当了东西?”施伐柯皱眉,“你让人跟踪他?”
“施姑娘还真是有恃无恐,这是仗着我相公心软呢。”孙氏轻叹一声,意有所指地道。
“一个来历不明的穷秀才,身无长物,连找媒人下聘的银子都得去当铺才能凑齐,这就是你说的饱读诗书、胸有丘壑并且十分儒雅的公子?”贺可甜笑盈盈地望着施伐柯,“我们可是好朋友,你就这样坑我?”
施伐柯看了孙氏一眼,她总能在最恰到好处的时候点燃褚母的怒火呢,一次是巧合,两次呢?看来她真的对自己意见很大,很讨厌她啊。
“你知道?”施伐柯一愣。
褚母一听,果然怒道:“施伐柯,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想不到竟是个内里藏奸的,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家逸之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肯说出是谁伤了他,你这丫头却仗着他心软,这样有恃无恐吗?!”
“我知道啊,是个秀才嘛。”贺可甜抿唇一笑。
“您说得实在是有些过了!”施伐柯忍无可忍,“不管在您眼中我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重情义守信诺的好人,既然褚逸之没有说是谁伤了他,您又怎么能凭着自己的猜测就断定是我爹,或者我的哥哥们打了他呢?”
施伐柯捏了捏拳头,有些生气,“言而无信,不知其可,更何况陆公子不是乞丐!”
“许是因为理亏吧。”冷不丁地,有人接了一句。
“不然呢?真的把我未来的命运交给一只莫名其妙的绣球,要是抢到绣球的是个乞丐,我也得嫁?”
施伐柯一愣,侧过头便看到一个人从逆着光的方向走了过来,穿着油烟墨的长衫,宛如玉树临风前。
“……果然只是噱头吗?”
陆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