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贼村盘踞一方,又能煽动闹事,为什么不算领头的。”孙韶霜不解地问。
徐佑正摇摇头,不算。他道着:“既传唤过,也刑拘过,一传唤一刑拘,他们村里就组团到公安局闹,而我们真正抓不到他什么证据,时间久了,搞得我们都不轻举妄动。”
尤维替总队长说了:“这个江湖里,有头有脸的都不算头,行业特殊,大部分都是一现真身,就算不上真人了。”
可恰恰到了这个问题上,让众警都噤声了,半晌孙韶霜好奇问着:“那么,贼村窑叔,张军算不算?”
这个似乎理解有难度,孙韶霜好奇问着:“那您的意思是,我们能够掌握的桥爷、剃刀、窑叔等等,都不算?”
擒贼先擒王,这是通理,打掉一个冒头的团伙,一个冒头的人物,对于整个反扒工作的推进肯定是裨益很多,最起码会打破那些效仿者期待扒窃致富的想法。
“对,我们反扒也并没有闲着,只要被我们掌握信息的,都会加以防控,真正厉害的是,根本不现身,我们也没法掌握的嫌疑人。”尤维道。
“对,这个也先放放,是我们下一阶段的重心工作,我们列出来的团伙渊源大致还是遵循你们做的基础工作……我接下来要问问,在这些列出来的嫌疑人,谁是领头的,可能理解成,谁是这个行业的标杆,这个至关重要,一个标杆人物相当于一个领域的信仰,拔这样一个人物对我们开展工作来说是事半功倍。”孙韶霜道。
“大表姑那就算一个了?”孙韶霜突来一问。
这三位是整个反扒领域的三剑客,也徐总队长的得意干将,徐佑正道着:“实在还找不到销赃的头,就先拿这个人充个数,我同意的孙教授的判断,应该有这么一个相对独立的团伙,有很隐敝的销赃渠道,否则这么多贼赃是怎么消化的?咱们的数据支撑中心做过一个试验啊,能把扒手最青睐的苹果、三星等高档手机解码并重新使用,需要精通的软件得好几种,就咱们市赛格数码城顶多有两三个摊位可以做到,这可不是江湖人能办到的。”
“嗯,算一个,我们至今不知道确切信息,多大年龄,只知道出手很厉害,扒窃能偷个钱包扒个手机容易做到,真要偷走失主的随手首饰、手表、戒指等物品,那难度就相当大了,据我的经验,只有像老手艺人桥爷古风城这号的才能办到。”尤维道。
“对,孙教授,要算渊源,这个人还排不上字号。”尤维道,置疑了一句,这个人算不上个大人物。
孙韶霜思忖间,厉闯大队长接话头了,他道着:“其实大表姑还不算,她的名声响起来也就是近几年的功夫,还有一个更神秘的人物,在扒手行当像传奇一样。”
厉闯站起来,点点头汇报着:“口风很硬,丰城区、开发区、上桥区等几个区的反扒大队、派出所都传讯过他,大部分都是因为收赃,但问题是,光有口供不见赃,我们就送检察也批不了逮捕,让我们补充侦查,可根本不可能查到销出去的手机或者其他赃物啊。”
“还有?”孙韶霜头大了,看向了徐佑正,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没有和他讨论过。徐佑正摩娑着下巴道着:“他说的是小佛爷,这个传说有十多年了,但谁也确认不了真假,这里面资格最老的贼是古风城,他被捕的时候,我们对他做过询问,他的解释是坊间以讹传讹,编造一些离奇故事,激励一下后进而已。”
“………这个人是孙教授圈到一个类别里的,有记载的案底不多,多数是销赃,最近一次是被纺织城反扒大队拘留的,在历次的记录里,都是因为收赃被牵连出来了,拘留过四次,最长一次是拘役六个月,这个人厉大队长应该比较了解。”聂宝文看向了厉闯。
“那这位大表姑,资料掌握的有多少?”孙韶霜问,没案情的,实在无法用犯罪理论去分析了。
聂宝文惊省,换着光标笔再一点,一位新的嫌疑人现身了,长发、长脸、表情阴骛、鹰钩鼻子,周宜龙对此人记得很清楚,是到长安头一天就见过的那位史秀峰,绰号烟灰。对于这个江湖奇人把一支烟放在鼻尖上燃尽的本事,周宜龙至今记忆犹新。
徐佑正看看聂宝文,聂宝文点头道着:“不算多,也无法进一步确定,扒窃首饰、手表这类作案难度大,行话叫‘摘挂’,这类嫌疑人出手谨慎,次数少,而所获确大,近两三年来,我们悬案里有七起贵重首饰被扒的案件,联网的罪案库,我们也比对出十几例疑似可以并案的资料,包括新郑机场的名表失窃案,这个案子是我们总队列为机密的一个,总队长让我把资料带来了,其实也没掌握多少,新郑机场这一案有失主从候机到登机的全程监控;本市怡金楼扒窃案也有全程监控;本市香格里拉饭店失窃案,也留下了监控录像……如果这位是传说中的大表姑的话,那她比今天列出来的所有的贼都难对付。”
“窑村的问题专案组随后研究讨论。”任兆文副局长提醒了句:“聂队,继续往下介绍吧。”
聂宝文说着,同时放开了几段留存的警务资料,机场的,和失主擦肩而过的一位女人,戴着宽沿的帽子,那张脸完完全全被遮住了,这是当地警方查实,唯一无法确认身份的一位;怡金楼外,又是一位身穿工作服,戴着棒球帽的人,和另一位失主擦肩而过,这是交通监控上找到的记录,同样没有看到脸;香格里拉饭店,一个举着食盘的服务员和当天的失主擦肩而过,而饭店证实并无此人,恰恰那个食盘像一顶帽子一样,遮住了作案人的脸部………
从宏观上说,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局,大范围的打击恐怕地方政府都不会支持,万一扎堆出现围攻、上访,或者简单点,到政府门口围着一圈静坐也受不了啊?而从微观上讲,再蠢也理解法不治众的道理,谁的手脚也不干净,可拿谁开这头一刀啊?况且这种小案小罪,长年从事扒窃的那些嫌疑人,根本就不在乎,要刨不到根上,抓不到首恶,抓上一批判上一批,他们的组织还在,出来照样重操旧业。
数起提取的疑似的作案嫌疑人的监控证据,唯一能证实的是,身高一米七二,偏瘦体型,女性。
“嗯,这个毒瘤迟早要拔,要拔就得治病治根,可不能剜肉补疮啊。”孙韶霜道,脸上愁云凝结,看样子这个“贼村”让他投鼠忌器了。
无法确定的原因在于,按长安团伙里的规矩,称到“姑”字辈,那应该是某个“爷”字辈的直系传人,传女的并不多见,假如确有其人,那这位大表姑应该和贼村的窑叔张军年龄相仿,四五十岁总是有的。可偏偏监控里,无论从体型,还是失主的回忆,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女人,而且很普通,普通到根本得不到别人特殊关注的那类。
说得确实是实际困难,徐总队长摆摆手道着:“好了好了,又开始了……孙教授啊,这个根,估计还得在这儿啊。”
聂宝文侃侃介绍,与会的各大队长明白了,这是由表及里,一步一步抽丝剥茧,从扒手江湖的旧事开始,去找最可能控制现在这些团伙的核心人物,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江湖更是如此,当那些老一辈抓的抓、残的残、失踪的失踪,总会有新崛起人物再领**,成为了新的传说。
他看向了负责这个辖区大队长池峰,一位微胖的中年男,这位大队长发愁的眼睛看了总队长一眼道着:“窑村在城乡结合部,四通八达还有水路,到那个景区都快,而咱们长安最多的又是旅游人口,很多丢东西根本不报案,一到旺季别说出警了,车根本开不过去,人挤人啊,我们步行到现场都有困难。景区的警力能维持住秩序不出大问题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这个传说的主人公,可能还是一位从未现身的……女贼!
“孙教授这份报告提醒我了。”徐佑正翻翻报告道着:“犯事的都知道抱团安全,团抱得越大越安全,而且窑村,很可能是这些毛贼的大本营啊。”
聂宝文坐下时,各大队长的表情已经是很戏剧化了,好奇、惊讶、疑惑皆有,一直坊间传说的人物,敢情在总队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从介绍的十几起案例里看,虽然没有得翔实的体貌特征,不过作案的模式已经很相近了:巧妙地躲开监控、“摘挂”技术高超,专偷贵重饰物,精于化妆等等,可以罗列出很多,如果是女人的话,连身高也无法准确确定了,总队给出的范围是,1米68至1米75之间。
“桥爷最早、菩萨次之、剃刀也进局子之后,接下来就是窑村崛起了,据传带头的叫窑叔,张军,这个人名气很大,可在现实中我们没查到究竟是谁,连他的犯罪事实没有掌握多少,反倒是旅游兴起之后,他们这个村是能人辈出,而且很奇怪,不像之前这有渊源的贼,可以找到根……大家看,孙教授根据行为模式、作案手法、以及案情关联、犯罪喜好等细节,圈住的这些人,好像什么人都有,有桥爷的旧部、有菩萨的旧部,甚至还有剃刀马二军的人,当然,大多数都是窑村的村民……咱们关起门来说话了,窑村这个地方‘扒窃致富’不是口号了,已经成为事实了。”聂宝文道,那放出来的小洋楼、汽车、穿金戴银行的婆娘以及不少家里奢华的摆设,足够说明这个贫困村的问题了。
“可能这个根,还无法让大家信服啊,孙教授,您得说服大家一下。”徐佑正道。
也对,敲手断指的,肯定受人指挥干的,这些人就被抓起来,之于马二军不是复仇,而是可能招致报复,孙韶霜略过此节,不问了,示意着聂宝文往下讲。
孙韶霜笑笑,倾身,捋着思路条理道着:“不一定就是她,但她牵着一条线,从传统的江湖到现代犯罪领域,那个江湖是一个相对闭塞的传承,我们无从知道,但要从闭塞里传承里走出来还在兴风作浪的,那就足够引起我们的重视。我给大家排几个理由,首先,我们长安市的天网工程升级是在两年零九个月前完成的,在很短的时间里,扒窃案发跌到谷底,破案率飚升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正常的情况下,就即便稍有回落,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水平,我们最差的一个月里,案发率为每十万人22例,在全国倒数第一。而破案率不到百分之五十,客观的原因很多,我也给大家找了一个。”
孙韶霜皱眉了,徐佑正补充了一句道着:“这叫江湖事,江湖了,扯上官家,就难保家小了,他是有所顾忌。”
他示意着周宜龙,周宜龙放着专案组的技术资料,都是天网监控的截取视频,一贼瞄向监控探头,然后快走几步,蹲到了一颗街树下;又一贼在公交车上瞄着探头,然后很损地,站到前车厢,于是案发时随车监控,都成了这家伙的后脑勺;还有数贼,下车就绕行,蹿到公交车的另一侧,公交车反而成了他隐藏形迹的遮挡。最奇葩的一贼,在商场监控拍下了他用镊子夹包了,然后有人示意他监控拍到了,这位奇葩毛贼居然把包又还回去了……一屏一屏视频,看得各大队长哭笑不得。
“可能您不相信,被捕后,他交待了很多旧案,可根本没说自己手是被谁砸的,只说是自己把自己弄残了,与别人无关,所以我们也没法立案,袭击和劫持,都是后来道听途说。”聂宝文道。
“大部分的扒手都是无业人员,好逸恶劳、好吃懒作是他们的通性,但普遍性的反侦察意识提高不应该是他们的通性,大家看这些捋出来的瞬间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这些嫌疑人,好像都经过特殊培训啊?”孙韶霜问,问得众人哄堂一笑。
“这个伤害案主谋是谁?”孙韶霜问。
“很有可能,大部分新手从被教唆开始,第一课就是学习规避监控。而失过手,进了拘留所的,基本都很熟悉这种反侦察措施了。”厉闯道。
聂宝文说着,回放着当时提前抓捕记录,一个贼头的可怜兮兮地躺在病**,留下了他江湖末路的最后一张照片,双手被废,依然戴着手铐进了监狱。
尤维接着道着:“这给我们追踪和抓捕带来了很大困难,特别是分工明确、结伙作案的,经常是抓到人,抓不到赃,只要口风硬,回头我们还得放人。”
“此人最嚣张的时候,半个长安城的贼都要给他上供,谁要敢私自干活,回头一准被他的人给划脸破相,想干这行也难了。就连我们的反扒民警也不少被刀片划过,最重的一位腕上的筋被划断,落了个残疾……我们在05年对马二军为首的扒窃团伙进行了集中打击,在我们行动的前一天,他们几个团伙之间因为分赃也内讧了,当时马二军正在一所酒楼吃晚饭,被一群人袭击,然后这些人劫持了他,按规矩处置了他……规矩是敲手断指,马二军的双手被钝器敲成数处粉碎性骨折,除大拇指和小指,其余几指全部敲断。”
“那你们想过其中深层的原因没有,大范围、规模地、系统的提供反侦察措施,能说明什么?长安的扒窃案不论是频率还是案值都远远高于全国,犯罪升级几乎和我们天网系统升级同步,又说明什么?我们陷在抓了放、放了抓的怪圈,那是因为嫌疑人不是巧妙地隐去的关键节点,就是把偷和赃巧妙分开,连顺藤摸瓜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们,就像你们说的,望风踩盘子、下手捞货、换手,等等,形成不同的层次,而且由于大量使用被教唆人员,从而把我们拖在犯罪的最底层,而向上,他们可以从容地逍遥法外。”孙韶霜道。
聂宝文点点头,回放着屏上的作案工具,都是精致的刀片,飞牌刀,扑克牌做的,四角露四个刀尖;三角刀,用小额纸币叠一个三角形,然后一角露着刀尖,用的时候一划拉,能割你三层衣服没感觉,还有夹在指间的指缝刀、嵌在指甲沿上弧刀、戴在手指上的戒指刀、戒在腕部的袖刀,甚至还有含在舌下的口刀,其作案方式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排出来的旧案图片里,口袋、挎包、裤子,能被这些刀割成千奇百怪的口子。
形势不像光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而是成为老贼吃肉、小贼挨打,仅仅有组织、有预谋作案不足以形容此中复杂,似乎在这些藤缠麻绕的信息里,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用种种假像遮挡着任何试图看穿真相的眼光。
第三位,马二军,绰号剃刀,这个人一出现,尤维直咧嘴,这位丰城区反扒大队的掀着自己的脖子道:“剃刀会我熟,给我们留了个记号,这伙人嚣张的时候,好多反扒民警都吃过亏,一不小心就被他们划拉一刀,专门给你破相。”
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众人被吸引住了,认真在倾听着。
“西北山区穷啊,这个根我们还真解决不了,很多尝到点甜头的团伙成员,被打击被遣返以后,其实还有重操旧业的,继续吧。”徐佑正总队长道。
“我以这几个标本为例,大家都认识,首先这个人,布狄,他的轶事很多,大多数都是混账行径,靠死皮赖脸混吃求活,偷东西也没什么长进,最起码在天网升级以前,他的案子抓一桩钉一桩,但是大家看我们现在找到的监控……”孙韶霜解释着,用以前留存的旧档和现在的监控画面比对,横向一比对,看得就明显了,以前眼力够好,但也免不了被抓,而现在,这家伙升级了,光发挥他的眼力长处,不偷了,改给人望风、拔监控,这样的话,倒没理由抓他了。
经历过那次的想起来都头皮发麻,教唆残疾人、孕妇作案,人恶到什么程度才能想出这种损招来,可屏幕上恰恰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明明蛇蝎心肠,偏偏还有个菩萨之名。
“还有这个乔玉琨,以前习惯在高档场所扒窃,奇怪是他转性子了,居然和布狄这种街痞混;还有这位陈俊,根本就不会偷,没有案底,可却在这个团伙里;还有这个瘦个子叫张兵,据线报反应他曾经被窑叔手下的人砍过,也到这个团伙了……最后一个纺织城大队的认识,叫平三戈,我们刚来的时候,他还在拘留所里,而大前天二十六号,他已经和这个团伙一起,在双旗寨集市开始黑吃黑了,据被抓到了扒手郑鹏交待,扮警察惊跑他的,就是这个新人平三戈,而这个新人,在半个月前,还只是个偷车轱辘的……风格不同、手法迥异、完全不搭边的几个人凑成团伙,成长这么快,大家觉得有点意思了吧?”孙韶霜问。
聂宝文笑笑,继续道着:“这个人淡出我们视野已经快十年了,他是因病监外执行,比他稍晚一点,这个女嫌疑人薛兰英,绰号菩萨,目前还在监狱服刑,她当年在长安兴风作浪的手法是培养一群耷哑人偷东西,当时给我们反扒工作带来了很大障碍,抓了没法审,甚至连刑拘也困难,毕竟都是残疾人……更厉害的是,这个薛兰英还辍导了一群农村孕妇专门给她们销赃作案,搞得我们工作很被动,后来是市局专门组织了一个专案组才把这个团伙打掉,当时被刑拘和遣返的团伙成员,总共达到了七十多人。”
在座一位大队长纳闷道着:“这个胖子我们逮过,现在都这么厉害?会黑吃黑了?”
各大队长讪笑了,总队长还是那么嫉恶如仇,恨不得把这类货毙了才大快人心。
他有不信,厉闯大队长道着:“26号我放出了一个眼线想找到他们的窝,结果被他们发现了,你们猜他们怎么干的?这家伙和乔玉琨威胁,让眼线喝了两瓶白酒,趁着喝晕,把人剥了个一丝不挂,撵到街上裸奔,然后被110扣住了……”
说到此处,徐佑正咬牙切齿道着:“这个老贼坏得很,他曾经专门从外地拐小孩,圈养起来训练偷东西,老天真不长眼啊,让他得了半身不遂了。”
这一番解释听得众大队长表情极度惊愕,想笑又笑不出来,半晌嘴嗫喃着,把那句粗话给憋回去了。
“参考了我们以往的电子档案,这次在孙教授的指导下,我把更细地分了一遍,大家看看,基本都是熟人,首先在长安年代最早的古风城,绰号桥爷,原来在三里桥一带是贼头,他最多的时候养过几十号人偷东西,靠这些人养他……这个嫌疑人总队长抓过,典型的手法是双指夹,属于比较老派的扒窃方式,也就是他们自称的‘手艺人’。”
“我好像明白了。”聂宝文打破了沉默道着:“孙教授的意图是,集中几个点,然后扯出几条线,最终改变整个局面。”
投影上的大屏开始放了,以关系树的方式列出了几拔有影响的犯罪团伙,总队来的聂宝文给了个总揽式的解说:
“对!”孙韶霜道着:“我一直在找一个能联结地下江湖传承,能牵涉现有犯罪领域的人物,往前数十年,我可这样概括:桥爷倒了,菩萨兴起;菩萨倒了、剃刀取而代之;剃刀塌台了,窑村又兴起了,但在我看来,窑村的问题并不难解决,只要扫一遍,钉住首恶,镇乡村三级干部进村蹲点入户,严防死守几个月,基本能见成效……从他们的作案手法看,甚至比布狄这个混子都要低个档次,他们是纯靠亲缘关系联结。似乎和这些不是一系,我说的对吗?”
徐佑正笑笑道着:“好,这个气氛轻松点,谁也别紧张,不给你们下任务,这几天我一直和孙教授讨论,否决了大开大盍行动的方案,采取保守一点的作法……就当是饭一口一口来,事一件一件办,从第一个字入手,根!我们一起来找找这些扒窃嫌疑人的根……可以开始了。”
一发问,厉闯接话头道着:“对,窑村的贼很特殊,一出来就半村人,偷不着就抢,如果部署警力敢管,他们甚至敢把警力都围起来。”
慢条斯理说着,公安教授级的人物给对症下药了,诸位大队长注意力集中了,就听这位温文慈详的技术衔警官道着:“不用记,很简单,三个字而已,第一个是根。找到贼的根源在哪儿。第二个是赃,无赃不是贼,找到赃物的去向和流通渠道,是所有反扒案的关键;第三个是路,我们的出路在哪儿,不能让我们基层警员老是这样疲于奔命,抓了放,放了抓,一直在这个怪像里转圈……就这三个字,总队长,我抛砖了,该引出您的玉来了。”
“是这样,一来就是多半村人,我们派出所根本挡不住。”另一位大队长道,对于那些刁民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说得是看报告的各大队长,众人笑了笑,孙韶霜道着:“那我得谢谢大家了,怎么说呢,我就再会念经,也是外来的和尚,最终还要靠在座诸位……本市的这项治安问题由来已久,我不期待能够一劳永逸,从我们公共安全的角度讲,犯罪是和社会各项活动共生同长的,不会消亡,最好的方式是把它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但现在长安市的扒窃罪案问题不是个小范围,已经成为一个相对严重的社会问题,我觉得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从三个方面下手……”
聂宝文想想补充道着:“不是一派,窑村多在景区,郊区等警力薄弱的地方做案,城里这些扒手大多各有各的小团伙,剃刀之后,还没有一个名声很响的人物能把所有人都收罗起来……噢,大表姑算一个,不过在扒手口中,都说是一位仗义疏财的人,偶而受过她点拔的人据说技艺会突飞猛进,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一见。”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份综述还是相当有水平的,徐佑正难得地笑笑道着:“不用我表扬,如果里面没干货,他们早瞌睡了。”
“那就对了,根可能就在这儿,换个位置想,我就是警中的大表姑,我熟悉理论、有坚定的信仰,立志以打击犯罪为己任,当我在针对某一类社会问题时,我,首先会设计一个大的方案,比如我们新的体貌识别系统,我会先培训一部分技术员,然后通过各大队长推而广之,很快,自上而下,我们执法能力就能提高一个层次……反之亦然,把刚才大表姑疑似的作案视频再播一遍,大家想一想,如果她身边的有过言传身教示范,再把这类技艺推而广之,后果会是什么?”孙韶霜道。
“总队长,您可以表扬一句的,我们总结出这份东西来,也确实不容易。”孙韶霜道,围着圆桌的各大队长暗暗笑了。
视频重新开始播放了,当画面被技术性的分割,一帧一帧慢下来之后,会发现很多细节性的东西,她的步幅不是匀速的,比如在摄像头正面,会放慢脚步,轻盈地跟在某个人后面,于是留下的影像只有一个戴帽子的头顶;如果摄像头在侧面,她会加快、或者放慢脚步,和身边某个人步幅保持一致,然后那个人就成了她最好的遮挡;甚至在饭店扒窃根本没有遮挡的时候,她又找到那个食盘巧妙地遮住了脸……几屏播放一切换,又成了布狄、陈俊、乔玉琨等人的躲避方式,接着又是很多从执法记录仪、从交通、公安检查站剔出来的监控画面,那位巧妙的躲避方式,几乎如出一辙。
最先放下报告的是徐佑正,他看着孙韶霜。默然地竖了竖大拇指,像是认可。
“孙教授,看来……您说服大家了。”徐佑正总队长轻声道,部下惊愕一脸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些大数据筛出来的细节,比理论分析更让人信服。
万事开头难啊,这个开头用了多半个月时间,知情的人已经颇有微词了,要搁以往,一个大行动来场秋风扫落叶,差不多就能把街上的毛贼扫个七七八八,而这一次由孙教授带队的专案组不但寸功未建,反而处处吃瘪,盯住的几个标本,全溜了,这个专案组为支撑建立的嫌疑人数据中心,已经无所事事两天,大多数工作还是要依靠基层的反扒大队,每天介仍然一如既往地奔波于抓了放、放了抓的路上。
“好,如果大家相信我,我给大家一个保证,我和徐总队长联袂指挥这个专案组,在一个月内,找到这位大表姑,拔掉第一颗毒瘤,告诉我,有信心吗?”孙韶霜笑眯眯、慈详地问,不过如同智珠在握,在座谁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小觑了。
很翔实,是综合了十余年长安类似犯罪的电子档案资料,一一剔出来,再结合作案手法分门别类,而且在制订时,参考了对在押嫌疑人的供诉,粗粗算来,动用的警力已经不少了,市局甚至连督察、内勤人员都抽调了不少,最终形成了现在大家里的这份报告。
众大队长果被说服了,齐齐起身,敬礼,铿锵齐呼一字:
周宜龙写下这行会议记录,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时间里,再没有动笔,与会的十余位长安市各反扒大队长、指导员,以及总队长徐佑正,市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任兆文,都在认真地看这些天孙教授拟定的一份扒窃嫌疑人情况综述。
“有!”
时间,5月28日,名称:反扒专案组第一次大队长研讨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