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支使小河去看望隔壁李云清的父母,小河不好推脱,只得准备了礼品上门。
小河是三十岁的姑娘,两手空空。
李云清的父母照旧对自己优秀的儿子赞不绝口,这一回还顺带夸起他们的儿媳,还拿出他们的结婚照给小河看。
但今年春节却情势大变,连小姨家的女儿都领了结婚证,开春就办婚礼,这一辈儿的孩子里,就只剩小河无着无落还单着。过去小河不结婚,大家认为那是理所应当,毕竟在北京嘛,又有大家艳羡的金牌工作撑着,年龄大一些没结婚也不算啥,大城市的人不都是这样吗?现在不同了,怎么唯独我们家
李云清是去年结婚的。小河知道他的婚讯,小河的爸妈还参加了他在老家办的汉式婚宴。回北京后李云清两口子又发了请帖约几个在北京的老乡朋友聚餐,也请了小河,当时小河刚好在出差,没能参加,是以也一直没见过李云清的妻子。
往年春节走亲戚是妈妈最得意的时候,因为小河在亲戚中这一辈儿的孩子里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小河小时候并不显眼,调皮捣乱,但是长大了却越发争气,之后又在北京做投资这么高大上的工作,公司棒、挣钱多。而这个姨那个舅的孩子都还在家乡小城里面,哪有我们小河的那份气质和气场!
照片上新娘娴静美丽,与李云清确实很般配。听说是李云清大学时就交往的女友,多年感情,是水到渠成的美满婚姻。
小河妈妈的这个春节,过得有些不是滋味。
小河回想起年少时自己对李云清的模糊憧憬,到如今有的确是对同乡学长的担忧。小河懂事地地顺着李云清父母的话好好地夸了李云清夫妻几句,老两口很受用,笑得更开心了。
爸爸的看法却不一样,他记得看过城商行的招聘启事,咱们小河不如就留在家乡,工作不累,赶紧结婚生孩子就挺好。就北京那房价,咱小河那得多少年才能买得起房子啊!
只是这样一来,同在北京打拼的李云清事业、爱情双丰收,她江小河“反面教材”的形象就更突出了—大龄、未婚,只租个小房子,连最后能撑起场面的好工作也没了,混不下去只能“逃”回老家。所幸,每天能变着花样儿给小河做各种东北菜,又让妈妈充实了不少。
听完这几个月发生的诸多事情,妈妈认定自己能干的女儿就是在闹小脾气,想通了一定还是会回北京,好不容易在北京读完大学,难不成在这小地方窝着工作一辈子?
过了正月十五,从小一直好运动而精瘦的小河居然胖了几斤,显出了双下巴。整个春节十五天,她都关了手机。直到正月十六,小河才打开手机。
但凡是妈妈觉得优秀的男人,她都恨不得全塞给小河。而且在她看来,任何优秀的男人也应当是喜欢咱家小河的呀!
手机是她跟北京投资圈的连接窗口,方寸之间如时光隧道。她打开手机的那一刻,透过朋友圈、微博,小河暖洋洋的小房间里就又充斥了北京投资圈儿的味道。
小河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在妈妈眼里,小河身边任何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都是潜在的女婿人选。
叮叮叮叮,响个不停。
妈妈走了神儿,过了一会儿,好像想起来什么,来了句神来之问,“哎,小河,妈问你,于时结婚没?”
数百条没有抬头的拜年信息,全是“某某携全家”之类的群发信息,还有不少未接电话提示。
爸爸握着大瓷杯喝着热茶,半晌不讲话。他们都听得出,小河在工作上遇到了大麻烦。
小河只回了一个电话,是给程迈克。程迈克大喜过望,随着这信息中枢清亮的声音自电话那头响起,各种新闻轶事扑面而来:
自打小河去北京上学,这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谈心。花生瓜子摆满一桌子,妈妈难得听小河讲这么多话,起初边嗑瓜子儿边听得有滋有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世纪资本募资不顺利,于时心情很差;唐若风生水起,春节去参加一个欧美游学营;王东宁估计要被裁掉了——而程迈克自己则将在春节后自立门户,成立自己的咨询公司,目前的单子不多,主要来自于给熟悉的圈内朋友对接个把项目,收点辛苦费。程迈克表示自己未来将宏图大展,致力于将咨询公司打造为中国最好的“精品投行”之一。还有个好消息是,迈克在股市里面赚了又一拨快钱。
一晃一周过去了,爸爸妈妈都看出小河的异样,开始担心起来。小河本没想瞒着爸妈,就将前段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小河,别在家猫冬了啊,赶紧回来吧,回来咱俩一起搞这个咨询公司。回来哥们儿接风请你吃三千一位的日料啊。”
思绪万千,接下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小河应下,听着种种八卦,终是没忍住翻起了朋友圈。果然,唐若秀了在英国大本钟前的修长背影,傲人身材,腰线尽显。还有其他投资人秀南澳海景,北美雪场,种种。
归置房间时,书柜上掉落一本日记,翻开才想起来是自己高中时写的。小河饶有兴致地读完,发现其中写满了自己对未来的梦想。如今,小河却似乎离梦想中的人生越来越远了。
迈克则每天晚上必转发各种资本圈的新闻,持续展示蓬勃向上的北京金融圈生活。他在电话后继续给小河语音留言,认真悔过自己胡乱添加项目名字给小河当了猪队友之余,又开始讲演自己的宏图大略,力邀小河跟自己一起做点“挣钱的事儿”。
接下来的日子,爸爸妈妈白天去小饭馆儿忙,小河就在家里归置自己的小房间,翻翻几年前买的杂志,也不开电脑,不玩手机,不打电话。
“小河你肯定行,你可千万别在家里吃成个大胖子啊,到时候回北京都嫁不出去了”,“我最近认识一哥们儿,工行总行,前途无量,回来你俩见一下啊,我感觉有戏。”。
若在过往,小河已经不耐烦地回自己的小房间了,而今天听着妈妈的絮叨,却让她感到生活的真切,她真希望妈妈多说会儿。
小河听着留言,明白迈克是担心自己颓废下去,在给自己打气,他要把自己尽快拉回到北京那光环中心重新开始。毕竟在所有人看来,只有在北京混不下去了,才会回家乡。
桌上摆着三双筷子,妈妈从厨房中端出刚做好的特气腾腾的牛肉丸子汤。看到小河拖着大箱子,妈妈的絮叨开始了,“小河,这次你咋带了这老多东西回家?这箱子这老沉,回北京你自己咋拎哪?再说你回来坐啥火车?你坐飞机啊,回北京一定买机票啊,你坐火车还得换车,大冷天儿的,你多折腾啊,你就是总这么胡来,咋说都不听,咋整”
小河单独翻了于时的朋友圈,更新截止到了腊月二十九,之后没再更新。这不奇怪,他本就不喜欢发这些东西。
小河的妈妈新烫了头发,染黑了颜色,为了迎接这个春节,为了迎接她的女儿回家。
这些人跟自己大约这辈子不会再有交集。
父女二人到家,迎接小河的是家的暖洋洋。在东北的冬天,室内的暖气总是足足的,更有妈妈的大嗓门儿充实着熟悉的家。
小河惯常用大大咧咧的样子,将自己柔软的心包裹在男生般的外表下。她有种想骂人的冲动。小时候爸妈不许她骂人,她一直忍着,直到有次实在忍无可忍,第一次骂了人—那叫一个痛快!现在她心里想骂人却堵得慌,骂谁呢?唐若?迈克?于时?王东宁?谢琳慧?都不是,小河想来想去,要骂就骂自己吧。
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看皱纹舒展,满面红光沉浸在自豪中的爸爸。小河别过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小河的自省被房东张小姐催问房租的电话打断,张小姐说如果不再续租,那就要解除合同了。小河终究下不了决心,回复房东稍晚一周答复。
王叔跟爸爸年龄相仿,“这孩子,跟你王叔还说啥谢,我这不就顺路嘛,下雪我怕你爸不好打车,我就一脚油门儿的事儿。江哥,你闺女口音都是北京味儿了,没啥咱东北口音了。咱这片儿就属你闺女争气啊。”
打开电脑,她会不由自主被每日投资要闻吸引,行业新产品新变化都令她兴奋,她仍然会饶有兴趣地对比着各家新创业公司的商业模式——她深爱这份做了五年整的投资工作。
正说着,就已经上了王叔的车。小河乖乖问好,“王叔好,辛苦您了,这么晚了,您还来接我。”
她在努力说服自己与这份职业告别。
小河想不起是哪个王叔。每次回家,她去小饭馆儿去找爸妈,爸妈一准儿是带着她挨个见附近小铺子里这个叔那个姨,介绍里面饱含骄傲。
但放弃这份职业的感觉让她无着无落,如同一个陪自己朝夕相处、掏心掏肺了五年的朋友,突然抡了一棒子敲晕了自己,不辞而别。
爸爸领着小河去出站口,一边告诉小河,“你王叔在外头等咱呢,他一听是你回来了,不让我打车,非要开车来接你。王叔,你还记得不?就咱家饭馆儿旁边卖劳保用品的王叔,他闺女跟你差不多大,学习一直不行,现在也在她店里帮忙呢,她闺女生了一对双儿,一岁半都会叫姥爷了——”。
小河强迫自己跟这位昔日“旧友”分道扬镳,开启新生活。就在家乡这片养她长大的黑土地扎根吧,何必再去想那光怪陆离的投资圈。
单手去接箱子的爸爸有一点趔趄。小河心酸,爸爸老了。
过了二月二,按东北老家的风俗,这春节就算彻底过完了。亲戚走动告一段落,爸妈开始辛劳工作。
爸爸执意接过来女儿手中的箱子,箱子很重,里面还有小河的春装,这次她打算在家里多待几个月,她太累了,要在家里好好休息。
爸爸和妈妈在小饭馆儿里倒班儿,妈妈上白班儿,清晨五点去接菜农送的菜蛋,晚上七点回家休息;爸爸则固定早晨出去打太极拳,中午前赶着顾客多的时候去帮厨,一直到晚上十点打烊。小饭馆儿专做米线米粉,几个店员都来自附近的农村,话不多但都勤劳肯干。
年轻时的妈妈很严厉,家中一切大事由妈妈做主,妈妈对小河望女成凤,淘气的小河没少挨妈妈的揍。爸爸性格温和,对人对己都没有高要求,随着小河干这干那。
早晨爸爸出去之前必将早饭做好摆在桌子上,晚上妈妈则一定要给小河做晚饭,牛羊鱼虾换着花样儿地做。给小河做花式晚饭赋予了妈妈格外的成就感,“我跟你爸平时吃的少,在店里随便对付一口就行,你回来我可有得施展嘞。”
东北真冷啊,爸爸的眉毛已经结了一层白白的霜,背也更弯了。
在这红红火火的一家子中,小河是最游手好闲的那个。
河。
不同于往年,爸爸不再问她北京工作是否有烦恼,妈妈也不再旁敲侧击问她在北京小圈子里面有没有遇到可心的男生。日渐年老的爸妈这格外细心的关怀,反而让她感到忐忑。
在这小站下车的人并不多,小河随着稀稀两两的乘客走下火车,爸爸正向这边张望着,也看到了小
饭馆旁边的小铺子准备转让,妈妈有想法将这个小铺子盘下来,跟现在的店面打通做个大些的门面。但又需要一笔装修费,这让爸妈有些犹豫,让小河一起去看看,帮忙拿主意。
火车到达家乡的小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小河随着于时参加过那么多次董事会,又是成天摆弄财务模型的人,遇到这么个小问题,倒是有些兴奋。这个简单啊,做商业模型。先看客流,转化率,翻台率,客单价小河看过那么多消费类的案子,对这一套熟得不能再熟了。
小河不讲自己的烦恼,这老同学也听不懂这些烦恼,大城市工作的人,穿得好,用好手机,有什么烦恼呢。临别分手,小河给老同学留了电话,嘱咐她若带孩子们去北京玩儿一定找她,她来安排住处。转头想想,自己在北京忙忙碌碌的五年,没房没车没家没娃,而今又可能没了工作,自己说要招待人家,可自己算是北京人吗?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自己到底拥有什么呢?
然而,当小河跟着爸妈到了饭馆里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纸上谈兵。爸妈转一圈儿,很快有了判断。嗯,这儿有个拐角,得少放两张桌子。后厨的灶要装。门口的卷帘门要换——小小河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的财务模型本领,爸妈已经得出结论,值。咱盘下来装修,装修的成本六个月就回来了。
提起李云清,小河心里还是被撞了一下,她希望自己的担忧都不会应验。连忙笑着说学长确实就在北京,发展得不错。
现在正是中午最忙的时候,爸妈一到小饭馆儿就进了后厨忙活起来。
小河看得出老同学对自己的羡慕,在老同学眼里,小河是幸福而自由的。她不用为懒惰的丈夫发愁,没有调皮的小孩子们的烦扰,她一定有大大的房子,在高级的写字楼里面办公,还有很多很多的钱。她还提到了李云清,“那个住在你家隔壁的李云清,听说他也在北京。你和他有联系吗?当年他可是咱学校有名的学霸。”
小河也随着去帮厨,但切菜端勺这些她搞不定,面点也不会,在后厨反而碍手碍脚,前厅端菜倒水这些劳力的活儿她还干的来,就借了套店员的衣服,抢着要帮忙。起初年轻的小店员们跟她客气,不让她伸手,后来客人越来越多,催着上菜倒水,小店员们也就顾不上她是老板的女儿,又是大城市回来的白领,一起干起活儿来。
孩子睡了,老同学终于能安生地跟小河说说话。她问小河北京的工作,问小河有没有结婚,问北京的好玩儿的地方,说自己一直想带孩子们去北京看看长城和故宫。
就这么忙忙碌碌一整天,日落山头,到了晚上八点,客人慢慢散去,才到了小店员们吃饭的时间。妈妈在柜台算着今天的流水,眼里带笑,她的心情总是与生意好坏成正比。爸爸三口两口吃完,跟隔壁的王叔下起象棋。小店员们跟小河也混熟悉了,围着小河说说笑笑。
自己不再年轻,如果能有一个自己的小家、自己的孩子,也挺好。
一天的辛苦结束,他们最放松的时候到了。
小河看着乖乖睡着的一对小朋友,如同两只小猫咪,她觉得小家伙们好可爱,俯下身能看到小孩儿脸上特有的茸毛,她轻轻摸摸他们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软软滑滑的。
小河问他们的年龄,居然大都才20岁出头,最小的只有18岁。有个小伙子起了头儿,随后他们就一拥而上对小河提问起来。
孩子们见爸爸吼妈妈,不敢再闹着要零食,加上也玩累了,不多时,一个躺在妈妈怀里,一个枕在妈妈腿上,睡着了。
有问小河投资公司的钱为啥那么多,有问小河北京的房价那贼老贵都是啥有钱人在买,有问小河是不是以后会把爸妈接到北京养老看孩子.小河看着这些面容尚显稚嫩的弟弟妹妹们,笑着回答着。
孩子们没了零食吃,又去闹爸爸,这爸爸来了脾气,不耐烦地吼了老同学几句,你怎么管孩子的?连几个孩子你都管不住?!
小河问大家平时做什么,原来,大家工余会看短视频、打游戏、看网剧、听音乐——这些离家打工的年轻人的时间被手机上的各种娱乐占据。
小河看出她是嫌火车上的零食太贵了,赶忙掏出钱包要买零食,却被老同学连连摆手推回去,“我不是嫌贵,不是嫌贵。”小河不想老同学尴尬,收回钱包,再狠狠地从心里鄙视对面座位上这位全程只顾自己打游戏而不照顾孩子们的爸爸。
小河的手机款式让他们羡慕不已,有个懂行的小妹妹说,“这个是今年年前才上市的新款,老贵了,小河姐,你是不是一个月能挣好多钱?”
餐车推过,小朋友跳着脚吵闹着要吃零食,老同学看了看零食上的价格标签又放下,神色尴尬,回身哄着孩子们说,这车上的不好吃,妈妈有好吃的。
小店员们凑过来看小河这个“北京回来的大姐姐”的手机里都装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又叽叽喳喳地纷纷掏出来自己的手机给小河秀自己新下载的有趣的APP。他们的手机大多是千元机,却被他们用保护膜保护套精心地保护起来。小河给他们解释,这里面有一些APP是自己看过的项目,也有自己参与过投资的项目,他们即将推出一些迭代产品会有什么功能——
这对小朋友淘气得很,在火车上窜上窜下,老同学一边和小河聊着一边忙着哄孩子,一会儿就折腾得浑身是汗。而这同学的老公则坐在旁边沉浸在手机游戏里,仿佛照顾小孩子跟他没有丝毫关系。小河没哄过孩子,有些笨手笨脚,连想抱孩子都不知怎么伸手。
小店员们崇拜地看着小河,噢,这几个都是用了你们的钱才发展起来的公司啊!小河姐,你忒厉害了!
老同学知道小河在北京工作,眼中流露出无比艳羡,说自己高中时早恋,耽误了学习没考上大学,早早嫁了,二十三就生了孩子,再没上过班。
忒厉害了?
看着一家四口的穿着,小河看得出老同学生活并不富裕。
小河听着,发现自己心里有难以抑制的一种情绪在蔓延。这段时间,投资圈那些经历仿似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她以为再也不会引起她心里什么涟漪。可听到这些小店员们的叽叽喳喳,她才发现,自己仍旧没有放下“这个负了自己的名叫投资圈的朋友”。
小河记得这位年轻的妈妈是她的初中同学,却又想不出名字来,只好尴尬地笑着,不好意思发问。同学倒不介意,报了自己的名字,跟小河熟稔地拉起家常来,原来他们一家四口是从孩子们的奶奶家回姥姥家过年。
这是一个轻松而温馨的傍晚。小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这被爱和幸福包围的感觉。
过了山海关后,上来一家四口,小两口跟自己年龄相仿,但是牵的那对龙凤胎看上去有五六岁了。年轻的妈妈和小河对望了下,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她的名字,“你是江小河!”说着兴奋地拉起小河的手。
爸爸棋艺不精,又输给了王叔,输了棋,心情却还是很好,因为女儿在身边。王叔叔最近常常在网上下棋,棋力大涨。王叔叔告诉小河这下棋的网站的名字,小河随口说这也是曾经拜访过的公司,王叔叔伸出大拇指又夸小河的爸妈生了个有能耐的好闺女。
“方便面火腿肠矿泉水”,小河泡了一盒方便面,越往北走,身边乡音越重。家乡真好,有爸妈盼望她回家的感觉真好。
今天生意很好,妈妈心情不错,很多人都通过网上下单,这阵子外卖的流水涨得不错。
越往北,越可见熟悉的白雪黑土,一片苍茫。东北的雪,起初如鹅毛,漫空飞舞;随后如棉絮,大团下落。再被北方劲风一吹,如沙如粉,整个宇宙变成了一片白色。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小河一家三口一起下班,在小河近三十岁的人生中这是唯一的一次。雪天路滑,小河左手挽着爸爸,右手挽着妈妈。就像小时候一样,她在中间,爸爸妈妈在两边。
这次春节提早回乡,避开了春运高峰,她没坐飞机,而是改乘火车返乡,小河要要循着十年前来北京上学的路再走一次。在长达近十个小时的路途里,小河一直无法合眼,她趴在车窗边,盯着外面的景色,生怕一闭眼就会错过什么。
在家里待了整整一个月,小河决定回京,重返投资行业。
这几年小河逢年过节回家,也都是带着好消息,升职啦,加薪啦,爸爸妈妈也都是红光满面、充满希望地迎接自己回家。
至于这份工作未来是否会有上市敲钟,是否会有光鲜靓丽的名片,是否在顶级写字楼,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再重要。
夫妻二人以女儿为荣,在这小县城里,江小河考取了北京的大学,又在高级的写字楼里上班,这很是让爸妈骄傲。
投资助力了产业升级,投资行业是她的主战场,这份职业将她跟身边每一个可爱的人连接在一起。
小河的家乡在东北,四线小县城。她的爸爸妈妈原本在城中钢厂工作,前几年钢厂效益太差,年过五十的员工就被“鼓励”提前退休,爸爸妈妈就齐齐被鼓励着退了下来。退休后的那一点儿工资只够买菜,好在小河的爸妈都勤快利索,在小城市中心的元申丽辰百货租了一个档口做米粉米线。夫妻二人经营有方,加上顾客也都是邻里常客,连卖货稍带拉家常,小饭馆儿总是热热闹闹。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她必须亲手解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