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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漠记忆07

应北裕确定绳索另一边固定在陆巡上,边习惯性抓绳为栗则凛增加保护,边说:“为最大化缩短时间和减重,咱们需要接力卸货,我们的人受过专业训练,到峡谷中间的保障车上去,那里水流急,你们的人在外缘,涉水不深,危险性低,三人一绳足够。”

他没时间费口舌。

章队长还是不放心:“那你们得保证我们的安全,相比车和物资,人命更重要。”

栗则凛瞥了他一眼,最后检查好绳结,率先淌进水里。

饶是应北裕是个好脾气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也有点火起,可常年做救援,能理解他们陷入困境的心情,他忍住了:“这不用你说。你和你的人,只要听我们队长指挥就行。”

可等大哈帮他们系绳打结时,章队长又有意见了:“这不安全吧,你们一人一根绳,我们三个人才一根?”

大哈等人跟在栗则凛不远处,一脚深一脚浅地接近保障车,等他们和车友会的人连成一条线,开始像流水线作业般,往岸边传递物资。

应北裕给了求助方三套装备。

栗则凛从岸边到保障车,来回走了两遍,期间不小心踩到沙坑里,整个人瞬间被流水淹没。

路上全是流水,无法判断路面是否有坑洼,为确保陆巡不被陷住,栗则凛要先查看路面情况,大哈带着沙漠救援队的队员,与车友会的人一起卸物资。

“则凛!”应北裕吓得一凛,双手用力拉绳索。

依旧要以陆巡为牵引车。

操纵无人机的别漾循声望过去,栗则凛刚好稳住身形站起来,不止身上的衣服全湿了,头脸全是水和沙子。

栗则凛回头,与那双清亮的眼对视两秒,笑着握了她手一下:“没事。”

她在雨中扬声问:“你有没有事?”

因淋了雨,那只手有些潮湿,但暖意犹在。

栗则凛抬手挥了下,示意没事。之后他潜进水里,察看陷住保障车的沙坑情况。

别漾知道时间紧迫,难得乖顺地说:“听见了。”在他转身要走的刹那,她不知怎么就下意识抓了他的手。

这一潜足有三分钟之久,别漾问:“怎么还不上来?”

“啧。”栗则凛怕她是敷衍,捏住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听见没有?”

应北裕的眼睛盯着栗则凛下潜的位置:“他应该是在找硬物填坑。”

别漾正凝神操纵无人机,闻言点了点头。

由于陷车时间过长,再加上流水的冲刷,车陷得更深了,栗则凛试图找石头往沙坑中填埋。

行动前,栗则凛交代别漾:“盯好无人机,随时把情况汇报给老应,就是在帮我们,别离开老应身边,更不要私自行动,听见了吗?”

等他再上岸,早没了人样,他顾不得收拾自己,随手抹了把脸:“从保障车陷住的位置过来,还有两处沙坑。”

章队长跺了下脚,喊高处的队友下来。

如此一来,拖车过程中,有可能遭遇牵引车被陷,或保障车二次陷车的情况,对两位驾驶员的技术有很高的要求,需要的时间也就更多,因为无法快速通过峡谷。

应北裕发现两人的眼神交流也明白了,趁机说:“抓紧时间把你们的人集合起来,我们打配合,以最快的速度抢救物资。”

没时间抢救物资了。

栗则凛回头看她,见她眨眼,他抿了抿唇。

应北裕马上和章队长协调,让他派个车技好的人过去。

别漾佩服他的情绪管理能力,见那位章队长还在犹豫,她眼睛一转,以急烈的语气喊:“队长,山上的流水明显增多,流速也快了。”

章队长有些为难,他一方面舍不得物资,更认为现在回到车上有危险,问能不能让星火的人驾驶保障车。

越急越要稳。

同为队长,栗则凛体谅他身为车队负责人担负的责任,但这不符合救援规则。

他没发火,更没骂人,可凝肃的神色和明显沉下来的语气,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别漾知道,他其实这就是在发脾气了。只不过身为救援的领头人,他克制着。

时间有限,栗则凛简明扼要说明后,边让应北裕做拖车准备,边对他说:“给你一分钟时间选人,否则车和物资都别要了。”

不等应北裕再说什么,系好绳索的栗则凛抬手一拨他肩膀,指着保障车的方向说,“如果不是雪化了,凭这样的雨势水位能涨这么快吗?”

而在这一分钟里,大哈还在带领大家拼命往岸上运送物资,竭尽所能为求助人减少损失的同时,为后续拖车创造有利条件。

章队长还在计较栗则凛提出的救援时间,说雪融化的机率很小。

最终,章队长说:“我去。”

关于天气,是来的路上栗则凛让查的,还通过指挥中心和当地气象局确认过。这附近又几乎没有绿色植被,地形以荒漠为主,上游高山冰雪融水与降水叠加在一起,地表蓄水能力严重不足,只能从高到低汇集,形成洪峰从上游冲击下来,不是不可能。

栗则凛深看他一眼,拿起对讲说:“大哈负责章队人身安全,其它人向保障车左前方二十米处撤离。”

“我说了,是山峰积雪融化汇聚而成。”应北裕没想到他连探险最基础的功课都没做,强调:“最近一周的气温,相比去年同期高了五度不止,不是没有化雪的可能。”

大哈去接身上绑着绳索吃力往保障车方向而来的章队长,护着他进入保障车驾驶室。这边栗则凛已把陆巡调好了头,准备倒着接近保障车。

章队长不信:“这个季节怎么可能有洪水?再说了,这里可是沙漠!”

路面被流水淹没,在峡谷中调头更危险。

应北裕边给他打下手,边对章队长解释:“这处峡谷周围多为高海拔山峰,山峰上的雪融化后汇入山谷,短时间内就可能在下游形成洪水。”

等栗则凛避开先前探到的沙坑,匀速把车开到保障车前面,大哈迅速上前,把牵引绳在陆巡车尾和保障车车头固定好。

栗则凛把自己的抢险救援雨衣给别漾穿好:“在峡谷周围的山峰飞,观察流水情况。”他说完冒雨取出装备,往身上系绳索。

此时距栗则凛提出的二十分钟只剩五分钟。

章队长就有点急了:“雨要是不停,水位持续上涨,车不是要被泡了?那损失太大了。”

别漾盯着手机监控画面,透过无人机拍到峡谷上方的雨水明显大了,下落的速度也更快,她问应北裕:“这是不是洪水?”

“十五分钟,能卸多少是多少。”栗则凛搭了眼时间:“如果我和驾驶员配合得好,五分钟够了。一旦失败,只能等雨停。”

应北裕看一眼,骂了声“卧槽”,边拿起对讲喊栗则凛:“你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马上自断牵引绳上岸,最多两分钟。”

应北裕看看陷住的保障车:“卸完那一车的物资,怎么也得半小时。”

栗则凛立即喊住准备去推车的大哈他们:“全体上岸,往高处撤,马上。”

待应北裕和求助的章队长确认保障车上装了什么后勤物资,核算过重量后,他说:“二十分钟内必须把车拖出来。”

应北裕也在喊。

栗则凛站在河道边观测水位,等别漾启动无人机,他通过手机监控画面观察周边地形。

救援队的每一位正式队员都有高度的执行力,对于队长的指令,他们没有任何迟疑,几个人按照应北裕的提示往岸边跑。

此刻,以保障车轮胎为参照,目测峡谷内的水深至少有五十公分,还不算路面高低不平的差异。

保障车上的章队长意识到大事不妙,就在他担心自己被扔下时,手台里传来沉稳的声音:“别慌,我们还有时间。”

雨势却渐大,始终没有停的迹象,眼看着峡谷内的积水越来越多,他们在自救失败后,才寻求的救援。

章队长深呼吸:“……我准备好了。”

陷车之初,他们也没认为是多危险的事情,决定前面的四辆车先开到高地上去,等雨停了,路面干涸,再对五号车进行救援。

雨刷器来回作业,栗则凛看着前面的路,边分心透过倒镜注意着保障车:“感觉到前轮脱困,隔两秒再向左打方向盘,注意把握幅度,避免后轮再陷住。脱困后,我们要避两个坑,分别在前方二十米,和距离岸边十米处。”

这样的流水在沙漠并不多见,尤其现在已不是雨季,他们没有当回事,从一号车到四号车依次通过了有少量积水的位置。直到作为保障车的五号车,由于越野能力相对一般,队伍又刚出发不久,车辆载重较大,走到一半时被一处小沙坑陷住。

章队长说:“收到。”

求助人是南城车友会之家一位章姓队长,他们一行五车十二人,来沙漠探险。由于该地从凌晨时开始小范围降雨,他们经过这里时,峡谷内有约十公分左右的积水。

栗则栗听出他的紧张,突然笑了声:“即便是洪水提前到了,凭咱们两个不至于脱不了身,你觉得呢?”

就这样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

章队长感谢他的鼓励,深呼吸道:“是。”

应北裕和救援指挥中心联系后得知,由于求助人对沙漠地形不了解,报错了位置。等他们绕路再过去,耽误了整整一个小时。

“那我们开始了。”栗则凛说完挂挡,给到足够的牵引力,保障车起动。

却事与愿违。

与别漾的房车陷沙不同,此刻路面湿滑,还有流水的阻力,拖车难度增加。

他们希望这代表,求助人已脱困。

栗则凛经验丰富,确定保障车前后轮都避开了沙坑,说:“加速,跟着我。”

五分钟后,星火救援队的正副队长带着大哈,再加上沙漠救援队的六个人,十人三车集合完毕,向事故地的无人区峡谷出发。结果一个半小时后到达指定位置,那里没下雨不说,人和车的影子都没有。

两车受限于牵引绳,要在保持好车距的情况下同步行驶,最讲究配合。一旦配合不好,后车容易追尾前车,或后车速度跟不上,导致牵引绳被崩断。

“放心,一定毫发无伤地把人带回来。”栗则凛说着拉开车门,接过别漾的背包。

后一种情况对后车而言,有一定的危险性。因为牵引绳断裂后,不排险打碎后车挡风玻璃的可能性,对后车驾驶员存在安全隐患。

“我又不是小孩,照看什么?”颜清给别漾拿外套,递背包,还不忘给栗则凛下命令:“你得给我保证她的安全。”

考虑到保障车的动力,栗则凛控制着陆巡的速度,配合后车。

栗则凛立即明白她是不放心把颜清一个人留下,说:“芒果在营地,我让她照看。”

山上汇聚的洪水急速向峡谷下落,速度快到无人机都要追不上,跟着应北裕爬上峡谷两侧山地避险的别漾不再看手机画面,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巡,看它带着保障车在水中行驶,看着山上的洪水卷着沙土涌向峡谷。

后者说:“去啊,不用管我。”

陆巡骤然提速,保障车因速度太快车尾都有些漂了。如果不是陆巡拖着,上岸后右转上坡时有被甩撞向右侧岩壁的危险。

别漾是拎得清的人,不会因一些不值一提的小碰瓷拒绝,她看向颜清。

速度与角度的双重作用下,别漾几乎不敢看,深怕牵引绳断裂,车不受控飞出去。

“有车陷在一百公里外的峡谷了。”栗则凛向她求助:“那边地势特殊,需要无人机协助,劳驾漾姐跟我跑一趟?”

洪水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保障车先前陷车的位置,别漾清晰地听见车友会的女队员因紧张和惊惧发出的尖叫:“……啊!”

她意识到有事,主动问:“怎么了?”

然后是欢呼声。

别漾正对着阴沉的天琢磨给颜清拍照的事,本该去备勤的栗队长边接电话边朝房车跑来了。

心绪翻涌。别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连无人机都顾不得管,朝着陆巡跑过去。

栗则凛要带队和沙漠救援队一起去会场外做应急救援备勤施救。这既是任务,也是拉练内容之一,用他的话说就是:“实战是最好的训练。”

栗则凛才把车停稳下来,别漾就扑了过来,他被撞得后退两步,后背抵到车门上。

隔天是九月里的最后一天,英雄会开幕式前日。根据往年的经验,游客的聚集,大量车辆的涌入,不仅会造成交通拥堵,陷车事故也将频频发生。

身上全是泥沙,栗则凛张着手没抱她,只语带笑意的调侃:“救你都没这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