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
燕绥下车后，除了藏在胸垫里的卫星电话，当着武装头子的面一个个掏空身上的口袋。
他压低声音，语气沉稳：“尽快控制车辆，保证人质安全，等待指令撤离。”
除了手表，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配饰。
临近任务点，沉默了一路的傅征终于开口：“提高警惕。”
确定她没有携带木仓支在身上，从她下车起便一直指着她的木仓口终于放下。有人递来一个雇佣兵车内的对讲机给燕绥，供陆啸帮助翻译。
除他以外，同车的还有三位一队的特战队队员。
索马里的黎明，夜风比二月的春寒还要陡峭，一件风衣根本不能御寒。
他侧目，瞥了眼仪表台上显示的时间，远光切换成近光，渐渐减缓车速准备停车靠近。
“过路费按照人头算，包括雇佣兵的……”陆啸音调都变了，没忍住，吐槽：“十万美金一个人，比打劫‘燕安’那帮海盗还要狮子大开口。”
耳麦里不算清晰的对话声像蒙了一层不透气的纱布，沉闷，迟钝。
整个车队加上他们三个一共十二个人，按照十万美金一个人算，一百二十万美金。燕绥不傻，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抛出来试探的价格。
另一边，抄近路穿过巷道的傅征，边留神开始移动的坐标点，边加足了马力从狭窄的路面上疾驰而过。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冷，嘟囔道：“你问问，安保车队的人我不给钱，就一辆车加司机四个人行不行。”
——
陆啸一听就知道她在开玩笑，有些无奈：“燕总。”
松开手，燕绥扣着他的手腕，把对讲机移到他嘴边，补充最后一句：“我去比你去相对更安全。”
“行行行。”燕绥认真起来：“让他们给个打包价。”
“我没有现金，会要求一台电脑进行银行转账，从他们索要这笔过路费到我讨价还价的过程我都需要你翻译。你并不是什么都不做的待在车上。”
她低头，借着搓手的动作瞄了眼手表——刚过去五分钟。
“对讲机的通话距离在一公里以内。”她倾身，压住陆啸的后颈，手下微微用劲，转过他的脑袋让他去看不远处公路上的路障：“路障在两百米左右，他们的地盘离这里不会超过半公里。”
——
一想到这句话是陆啸下了多少决心才说出口的，燕绥哪还有半分笑意。
虽然燕绥没打算交这笔过路费，但表演的诚意必须有。
燕绥本想笑的，唇线刚弯起，余光却瞥到他攥着裤子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凸起，要是有光，一定能看到他崩起的手筋，乌青盘错。
傅征没来之前，她都要表现出一种孤立无援只能配合的窝囊样。
“不然我去吧……”他动了动唇，鼓足了勇气：“我是男人。”
嘴上服着软，心里却憋着坏。
陆啸从领会燕绥的意图后，就开始坐立不安。心口还有火舌舔燎着，两侧脸颊像被人用大嘴巴狠狠抽了两下，火辣辣得痛。
想是怕夜长梦多，武装头子也没矫情，偏头往雇佣兵那看了一眼，许是达成了一致意见，伸手比了个五，要五十万美金。
“不出意外，他们肯定要钱。”燕绥把包翻了个遍，没再找出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她叹了口气，瞥了眼窗外，突生英雄末路的悲凉感来。
风刮面实在有点冷，燕绥被吹得有些糊涂，正想再耗着时间砍砍价，陆啸的话刚递过去，本就有些不耐烦的武装头子喷出一口气，伸手拔出别在腰间木仓袋的手木仓几大步迈到燕绥跟前，拉开保险抵住燕绥的眉心。
燕绥撕开包装，巴掌大的止痛贴正好严丝合缝地封住了司机的嘴。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陆啸大喊了一声，恐惧骇在嗓子尖，连忙妥协。
本是预防长时间飞行的肩背酸痛，不过现在嘛……
燕绥没说话。
“你现在用对讲机告诉他们，车里有人受伤了，你不希望再发生冲突，什么条件都可以谈。”燕绥弯腰捡起掉在车垫上的双肩包，她记得包里有辛芽休假去泰国时带的一盒止痛贴。
木仓口冰凉，抵着她眉心的寸口触感一路复制到心口，让她那一块被火星烧出了一个子弹大小的直径，痒得她浑身发软。
她边放着狠话，边捡起还在通话中的卫星电话，拉开领口塞进去，夹在海绵垫和肩带之间，又担心会被发现，垫着胸托扶了扶。
怕。
“木仓帮我收着，”她随手把木仓抛进他怀里，“有机会好好教他怎么做人。”
很怕。
陆啸不明所以，没敢接，只点点头，完全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听见子弹从木仓管里飞出的声音，穿透她的脑壳，径直落在满是砂砾的黄土上。
她收起木仓递给他：“记住刚才冲挡风玻璃撒尿的男人了？”
她再不敢掉以轻心，双手高举示弱：“好，五十万，我给你。”
陆啸是她来索马里之前，燕沉替她安排的翻译。在此之前，燕绥见过他一次，在埃塞俄比亚，燕氏集团的海外项目。
最后半句话，咬牙切齿。
她转头，看向陆啸。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我需要一台电脑银行转账，而且调动资金我必须要和集团副总协商……”燕绥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木仓口慢慢从自己的眉心移开：“麻烦不要拿木仓指着我，我会忍不住想拧断你手指。”
燕绥闭了闭眼，干脆将计就计。
陆啸翻译到一半，立刻打住，没再敢把后半句照实翻译……生怕武装头子一个没有轻重，真开木仓了。
——
刚被惊出一身汗湿漉的衬衫，紧贴着他的背，黏腻得难受。
试想，她一个要拖延时间的人，不得卖乖卖惨身娇体弱到让人放下戒备？凶悍到让对方有所防备，那是脑子有病！
他忍不住侧身扯开紧贴自己后背的衬衣，刚一偏头，余光瞟见一道影子快速贴近车门，他眨了一下眼，心顿时蹦到了嗓子眼，头也不敢回。
但在她之前设想的一二三四五种应对计划中，唯一没有考虑的就是开木仓威吓。
一样看见人影的还有司机，嘴上被贴了止痛贴，他试图引起注意，刚哼出声音，就被辛芽从后勒住了脖颈。
她分心接着电话，眼看着车窗要被子弹打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发了狠，没怎么想就把仪表盘爆了。
她学着燕绥那样，用手臂环过座位头枕，微微收力。
开木仓前，燕绥其实没过脑子。
陆啸还没说话，她抽着鼻子，边哭边提醒：“我看清楚了，是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