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日玉珠又早早去了一趟内监府,可是依然不得录入,玉珠心内恍然,大约明白是自己惹得了太尉大人不快所致。是以回了客栈时,便画了一幅衣钩,原本是想亲自跟大人陪一声不是,将此事化解了的,却没有想到尧少竟然会亲自前来。
直到珏儿转身出去,玉珠才自言自语道:“这烦事可比雕琢一块大料还累……”
因为昨天未能录入,时间变得略赶,所以玉珠吃过了早饭后也早早出发,去了内监府。
玉珠微微叹了口气,说:“珏儿,再去给我拿个新的来……”
因为去得太早,府门刚开,玉珠本以为要等上些时间。可是不多时便有轿子落地,一个身穿朝服的官员从门外走了进来。
不过这边的玉珠却难得起了烦闷的心情,在吃早饭时,当玉珠第三次将调羹掉在了地上时,珏儿都忍不住开口道:“六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昨日也没有雕刻,怎么就累得拿不住调羹了?”
其实范青云已经调拨了户部,今日他下了早朝本该入户部报道。可是心念微转间还是来了内监府。
以至于尧太尉站在大殿上时犹自带笑回味,只叫群臣疑心,莫不是大军刚刚开拔,便旗开得胜了不成?
下了轿后,他来到了庭院中,一眼便看到了那绰约的身影。
不过尧太尉起身时,虽然屋外星斗未散,夜露未消,他却是神轻而气爽。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厌弃她手粗的言语的确是错了。这手有薄茧的好处实在是妙不可言。
他想了想,命差役去唤那女子过来。
这一夜里的不堪真是连回想都觉得脸颊发烫。做惯了雕刻活计的手竟是酸类得抬不起来,连穿衣服时都觉得一阵酸麻。刚一起身,就会发现地上粘腻的绢帕甚是绊脚,也昭示了昨夜的荒唐,要立刻收拾妥帖才好。
玉珠闻言移步过去向这位大人施礼:“不知大人唤小女子有何贵干?”
玉珠有些发懒的窝被子里发了一会呆,便径自起身,也不叫珏儿进来,自己穿衣收拾起了被褥。
范青云隔着面纱,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径直问道:“敢问,可是袁玉珠小姐?”
一觉醒来,身边的太尉又早早地起身早朝面圣去了。
玉珠低声道:“正是民女。”
而是如今自从认得了这名动大魏的贵公子,玉珠真是如醍醐灌顶,骤然开解了不少世事。
范青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复又舒展,笑着问道:“不知小姐可认出我是何人?”
王郎那边倒是预备了一卷,可是斯文若王昆,又岂会拿着那画作给当时犹自懵懂泪眼婆娑的少女去看?
玉珠抬起头,打量了片刻,说道:“不曾见过大人……难道大人认得小女子?”
当年她出嫁时太过匆忙,一路流着眼泪上轿,根本没有人替她开解洞房里的那些隐事。王夫人更是忘了在那衣箱里放上一两卷启蒙的画卷。
范青云接着问道:“你的父亲……可是叫袁中越?”
尧太尉说得极是轻巧,可是玉珠真是如置雾中。直到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才猛然明白他话里的是何意思。
玉珠慢慢地撩开了面纱,看着范青云道:“正是家父……敢问大人可是家父故人?”
太尉轻轻含着她的耳垂低声道:“一时难以成眠,你用手可好?”
范青云望着玉珠肖似师母的脸,微微笑道:“怎么?不记得了,我便是在你小时曾经抱过你的范青云,范小哥哥啊!”
隔壁声音太大,搅得人不好安睡,玉珠也不好作假,只能老实地小声道:“未曾……”
玉珠听了这话,却似乎有些茫然,思索了一阵道:“小时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本就强自按捺下的心思,被这隔壁的声音撩拨得愈加火旺,最后到底是翻身搂住了玉珠,贴着她的耳道:“可是睡了?”
范青云脸上倒是显出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只说道:“果然是你,你不记得,我乃是你父亲的徒弟,当年总是带你玩耍,当年可是叫我好生寻找,生怕你年幼落了贼人之手,如今见你安好,我自放心了。来,请入内堂一坐,说一说你的际遇。”
太尉虽然一直未有出声,其实胸口一直在剧烈的起伏。若是不欲人知大魏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入了这京城客栈里熬度一夜,他真是想捶墙惊了那对男女,大喝一声:“这是客栈还是妓馆?”
玉珠便带着珏儿入了衙斋,谢了大人赐座香茶后,倒是范青云的提问有问必答。
可是听了那床板嘎吱的声响,叫尚未通解人事的玉珠不禁心内好奇——原来男女之事这般的激烈……还是那隔壁男女是异类呢?先前她与太尉也不曾这般的折腾,不过亲吻摩挲的也甚是厌烦,怎么的隔壁好似夯地一般?
当听闻当年玉珠是被萧家收养了后,范青云的眉头再次一皱,紧接着听闻了她已嫁人,又被婆家休离的时候,沉默了一会道:“那萧家人,我倒是略有接触,皆是市侩刻薄之人,若是当年萧家人不将你偷偷抱走,你长在我身旁,何至于叫你平白吃这些苦楚……不过你来内监府是为何?”
玉珠哪里听过这等演绎清晰的**声音。只恨不得扯开被子掏了棉花堵住了耳朵。与那隔壁的狂浪相比,身旁之人倒还算安静,这叫玉珠稍微心安了些。
玉珠说道:“小时受了祖父的熏陶,甚是喜欢玉雕,听闻此番玉雕大会,群英云集,便也想来参加增长些见识。”
那女子也是得了趣,那叫声如白浪相逐一浪高过一浪,只在喘息间叫着:“官人,且用力些……”
范青云瞟了她受伤的右手笑道:“可是你手臂有伤,就算参加也不见得能取得名次啊!”
然而熄了灯后,屋内愈加静穆,这客栈四面八方的声音也隐约传来。有小孩的啼哭声,有人说话的细碎声,还有争吵的声音。更甚者是隔壁房间的声音最为清晰,可以听到乃是男女鏖战正酣的畅快。
玉珠腼腆地一笑道:“大人说笑了,哪敢想什么名次,不过是凑趣罢了……只是内监府内一直放假,官吏未到,是以玉珠一直未得录入,也不知能否赶上这盛典了。”
不过想到她伤还未养好,自己的确是不该孟浪到底,便深吸一口气,止了心内的躁动,但是一时倦怠,也不想走,打算就此安歇下来。
范青云听她这么说,便挥手叫来差役问道:“怎么?办事的官吏都哪去了?”
至于若是真怜惜这妇人,当为她好好寻觅个丈夫之类的真诚心思,却并没有涌上太尉的心头,实际在现在他已经被“月事”二字堵的有些郁闷了。
范大人虽然已经不主管内监府了,可是差役心知这位大人如今是步步高升,去了肥缺,自然不敢怠慢道:“前日城里出兵甚是热闹,得了上峰的口谕,给放了大假,昨日也是念及大家送行时步步相随太过辛苦,也放假来着,今日官吏们都会当值,一会便应该到府衙了。”
尧暮野深觉自己被她牵动心神也够久的,若是能早些止了荡漾的心思才是最好不过,当然,就算以后对这小妇情爱不再浓烈,他也不会弃她于不顾,那京郊的别院,他早就命人过户到了她的名下,这小妇前半生无人照管,他总不会叫她后半生孤苦无依……
听了差役的话,范青云便当着玉珠的面告之差役,一会便将玉珠的碟牌录入,不得再拖延耽搁。
太尉今夜的确是想脱了这小妇的裤子,将她彻底法办。今日的喜怒俱是被这妇人牵扯了,这让他深觉不妥。大丈夫偶尔的叛道离经不足为惧,但若总是如此,就为人不耻了。
是以差役走后,玉珠立刻起身相谢。范青云笑着将她扶起道:“我总是你的故交长辈,照顾你一二也是应当的,若你爱玉雕,倒也无妨,只是那萧家如今落寞,再无行家里手可言,你跟着萧家学雕,难免要落了下乘,若是真爱,不妨投拜到我的门下,我虽为官,不再耽于雕刻,但是当年与你父亲习得的技艺还略通一二,你若肯学,我当倾囊相授,你看怎样?”
玉珠半咬着嘴唇,任凭着太尉揉搓,可是在他手渐下时,连忙轻声道:“太尉,方才就想告知,玉珠来了月事……只怕入夜时一时汹涌,弄脏了被褥……要不,您还是回去吧……”
玉珠微微垂下眼眸,嘴角含着微笑道:“若真是如此,自然甚好,玉珠先自谢过范大人了。”
这几日尧暮野倒是熟识了这妇人满身的玲珑曲线,更是熟知触碰哪里会让身下之人发出轻颤而婉转的娇吟……
这番寒暄之后,玉珠便起身告辞。
怕挤了她的伤手,尧暮野特意将她的伤手用绷带吊着系在了床架上。一时间玉臂舒展,香肩含露,又是别样的美态。
范青云看着她带着几个仆役走出了府衙,便对身旁的小厮道:“去,远远地跟着她,看她是去了哪里?”
虽然床板单薄,被褥也散发着洗涤后低廉草木灰的味道,而非皂豆的清香素雅。但是怀里纳着娇软软的女子,身上也是香柔之气,盈得满鼻都是,就算那被褥明显有洗后多次的毛躁感,也能忽略不计了。
不多时,那小厮跑回来禀报,只说那位小姐下榻在京中的客栈中,听掌柜说住了已经有两日了。
一时吃了晚饭,尧太尉也懒得回府了,便打算在客栈里歇宿一宿。玉珠听闻后面有迟疑之色,可是想到往常也不过是被太尉亲嘴摩挲一二罢了,便也不再多言,免得那张俊脸上再有不虞之色。
范青云听罢点了点头,看来这位袁玉珠并没有跟萧家人同住一处……她既然有心参加赛事,倒也无妨,左右不过是一个手受伤了的女子,就算是袁中越的亲传,此时也不能展露神技。
这家客栈在京城里也算得一号,可是毕竟不如尧府的细致讲究。但是尧太尉在不懂声色地问明了玉珠是如何与那广俊王巧遇的,并且弄清楚了二人并没有倾心交谈后,心内最后的郁结也算舒展开来,更是不太计较客栈的粗瓷糙器,简餐素食。
今日他试探着她听闻了自己的名姓可有反应,可是那女子听完后并无异色,可见并不了解当年的内里隐情。不然的话,一个妙龄涉世未深的女子怎么会这般喜怒不露于色?
太尉这一夜口舌微酸,自然未曾食饭,如今总算心情舒朗,便与玉珠一起食了白粥小菜。
念头想罢,范青云倒是准备好好的照拂这位师傅的爱女遗孤,也算解了心头久存的一件憾事……
玉珠笑着说:“有侍卫相护,并不曾受挤,太尉可食了晚饭?”
他一边心里盘算着念头,一边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准备到户部报道。
当尧少心平气和的时候,世家子弟的风范俱在,风度也是妥帖有礼。缓了一缓后,径自走了过去,摸了摸玉珠的伤手道:“昨日街市人那么多,可挤到了伤手?”
仕途之上的门道,远远比玉雕还要精深,他一个寒门子弟能行至今日实属不易。当年凭借高超的玉雕技艺叩开了显贵们的高门,到今日终于可以入朝面见天子朝拜,他付出的心血实在是超乎那些门阀子弟的想象,总是要一步步继续走下去,一步行错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