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怎么是她!”虎禅用力抹抹胸口,心跳才慢下来,赶忙冲冲干净。
“进来,坐,我洗澡。”装作不紧不慢的样子,缓缓踅到卫生间。
“完了,衣服没拿进来……”虎禅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咬咬牙,再绷上面皮,围上浴巾,走了出去,直奔卧室,咚地把门关上。
“镇定!”虎禅一咬牙,绷住面皮。
“咦?你怎么回事儿?喝酒了?”虎禅穿好衣服出来,看见胤如紧闭双唇,嘴角翘起,显然有些什么乐不可支的事,又满面潮红,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咯噔!心里一跳。
“行,我苦恼了,你们都高兴了……”虎禅撇撇嘴。
门里门外两人同时愕然。
“哥哥,我父亲答应我,让我好好学琴了!”
“哥哥!”一声兴高采烈的甜腻叫喊。
“嗯,好,好。”
“这个喀纳斯!每次敲门都敲得跟奔丧一样!”虎禅下身围上条浴巾跑去开门,便要张口骂人。
“哥哥,不高兴吗?”
停了一会儿,汗水浸得脊背冰凉,很不好受,便洗澡去,正挠得满头的肥皂泡沫,急促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我是因为其他事情不高兴,你这倒是好消息,喝什么?”
“有空就去逗姐姐开心吧!”虎禅打定主意,什么都不管,一有空就跑去粘着小颐。
“我……随便……”
人言豁达,那是因为灾难没降临在自己或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身上。
虎禅随意拿了罐饮料递给胤如,自己却拿了啤酒牛饮,虽不打算借酒浇愁,冲冲喉咙,会舒坦些。
“人不能选择如何活着,却该有权利选择如何死去,我想姐姐留下,好好活,这是我的想法,算是自私,还是关心……我怎么变得这么纠结了?有病嘛!啊呀!”虎禅狠命地晃头,这种不痛快的思考,真不像是自己的脑袋里生出来的。
“你爸爸如何答应的?”
“心意十三刀”多束少展,唯独最后收式前的“游龙戏水”一式,连续倒劈三刀,使得很是畅快,虎禅反复操习,直至手腕酸软。
“嗯,我想起了你和长孙老师的提示,才有了办法。”
心乱如麻练功,那是大忌,挥刀发泄却不在此例。
“提示?什么提示?”
喀纳斯离开,虎禅拿出阿生师父送予自己的尺半快刀,借助挥刀,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好的音乐,不是炫技,而是好听,好听就是,能钻进人的心底,各种各样的人,让人心熨帖,人们听了你的音乐,会舒服,会诚实,这就是属于我们的力量。”
“哈哈!走啦!”
“我有过这样的提示吗?”虎禅挠挠头,实在想不起来。
“你已经恶心了,出去。”
“心里烦闷吗?”胤如今天似乎十分放得开,主动握住虎禅的双手。
“谢谢你。”
“有些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虎禅少见的愁容中,还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烦躁,胤如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沉默良久。胤如轻轻哼起了音乐,是久石让大师的Okuribito memory。虎禅心中越发地感到忧伤,音乐进入高潮的时候,心中一阵轻松,毛孔张开,鼻子一酸,直要滴下泪来,心脏像是被按摩过,很是舒服。
“别恶心,说!”
胤如的声音像是没有任何瑕疵的丝绸,柔顺轻盈。
“老大,我想跟你说句话。”
“呼……说说,怎么让你父亲妥协的?”虎禅长出口气,抖抖膀子,发出“嗵嗵”的声响,轻松了些。
“你努力!我也尽力!”虎禅看喀纳斯还算善解人意,拍拍他以示鼓励。
“我跟他打了个赌,要让陌生人听我的话,倘若我做到,他就让我好好学琴。”
“行!”失意人前,莫谈得意事,可是因为进步明显,喀纳斯收不回那脸上满溢的喜气,只得揉揉脸,收回笑容。
“听你什么话呢?”
“喀纳斯,今天我心里有事,难受,明天再说拳吧……”
“父亲说,行,你有本事就让他们给你钱。”
“唉,没心没肺的活得多开心啊。”虎禅摇摇头。
“哈哈哈哈!果真是商家本色!你成功了?”
“老大!回来了呀!你看看!我忽然发现,这两膀子能抖出一声响啦!瞧瞧!我肩背比从前又厚实多啦……”喀纳斯兴高采烈地迎上来。
“刚才才唱给你听呢,你说我能成功吗?倘若在咖啡厅里,你听见我的音乐,会给小费吧?”胤如忽然半跪在沙发上,揽住虎禅的胳膊。
虎禅的意思,是希望喀纳斯将根基扎得极深,将来功力看得过去了,再以翻子拳“车轮功”练就过硬的底盘功夫与内功,身子便可如金刚罗汉一般勇悍。待得喀纳斯气血饱满,感觉骨骼发痒时,再锤炼硬功,将来拳法定会大有成就。
“你……你……”虎禅哭笑不得。
前些日子喀纳斯又以八卦走圈苦练下盘,又练习甩臂松肩。如今打拳,大步跨出,手脚齐到,已初具神韵。
世上从来没有“顿悟”这回事,只有长期刻苦努力,有了深厚积累,才有可能在某一日福至心灵。
喀纳斯还在虎禅出租房的后院里练拳,正是虎禅所教的翻子拳的基本功“一步三捶”。这东北一脉的翻子拳,对功力要求极是严苛,而翻子拳那“沉、脆、快、猛”的劲道精要,皆自“一步三捶”的苦练中得来,乃是翻子拳之根源。练功时又有变化,可打一步一捶,一步两捶,一步三捶。喀纳斯先天体力极好,能经得住那大量练功,这“一步三捶”每日操至近两万拳,进步速度自是非凡。
适才在一间雅致的咖啡厅里,胤如坐在钢琴前,由父亲挑人,胤如则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设身处地体会对方此时的情绪,并弹奏出与对方心境相符的曲目,让对方被自己弹奏的音乐所吸引、笼罩。最终,十人中有八人上前打赏了小费,另外两人,一个少妇流着眼泪看着窗外怔怔出神,一个小伙子足足喝了一打啤酒,酩酊大醉。
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虎禅从前隐约知道些,直到这回请母亲回家与父亲团聚,说话句句紧逼,好心办坏事,发了脾气,才洞彻所有过往。
“喂!这不行!换个题目!嗯……把人气走,怎么样?”
长孙青妍归来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亦是难受。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实不适合再发生吵闹。一次心平气和的商谈之后,岳殷鸿决定不再管束妻子,任由她追逐自己的事业,而虎禅则交予爷爷和老家的太爷爷教导,将来可以文武双全。
“爸爸,我不想。”
岳殷鸿不是傻子,自然深知从前小颐对自己的感情,更是倍加关怀。
“是不能吧?”胤如爸爸双手抱胸,为终于把女儿难住而骄傲。
虽说小颐并无拆散岳殷鸿一家的坏心眼,但男人在老婆那儿碰了钉子,他的心自然会偏向楚楚可怜的那一位,这是百试不爽的事情。
“哼!你别后悔!”胤如揉揉有些疲劳的手,指尖流淌出一首老歌《在那遥远的地方》。
一日,金爷发觉小颐鼻子流血,带给舍爷把脉,才知道小颐身子有病。这病得先经西医化疗,然后再用中药调理。小颐知道化疗后人会丑,无论如何也不接受,反抗极是刚烈,金爷心中十分难过,便向岳殷鸿如实诉说。
“你……停停停……你弹这个干吗!”曲子刚一开始,胤如爸爸满脸的尴尬。
男人比女人大这么些年纪,在老辈人的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小颐八面玲珑,得到华盛三代高层的认可,而小颐自己对岳殷鸿亦是倾心。华盛上下都乐见岳殷鸿能再结情缘,只是岳殷鸿心中一直抛不开长孙青妍,终是没能接受。
“妈妈说过,你追她那会儿外公不同意,你就整天跑到外公家的楼下唱这个,试图感动妈妈跟你出来幽会。”
小颐比虎禅大了八岁,比岳殷鸿小了十八岁。
“呼!这败家老娘们儿!”胤如爸爸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这会儿脸上已经绷不住了,站起身就要走,又想起赌约,实在进退两难。胤如笑笑,提手敲下一个低音和弦,右手在钢琴上忽地扫过,响起一长串愤怒的音阶,谁要是站在这会儿胤如爸爸的情境上,多不懂音乐的人都听得出其中的意思——滚蛋!
当时辅佐岳殷鸿的,是小颐的师父金爷。小颐拜金爷为师,并识得岳殷鸿时,年龄尚幼。金门中人阅历极广,小颐小小年纪便深谙人情世故,久而久之,竟对豪气十足的岳殷鸿生出些爱慕之心,却又一直将心情收藏着,跟随金爷刻苦学习。
“呼!我不在家,就成了这样!两个败家娘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胤如爸爸满脸通红,骂骂咧咧地夺门而去。
长孙青妍并非寻常女子,专业上天赋特异,还有自己的梦想。如胶似漆的日子总要过去,生下虎禅后,又将大半心思放在自己的音乐事业上,与岳殷鸿聚少离多。男人有权有势,便觉得自己的女人不必再劳苦工作,曾数次提出,让长孙青妍莫再四处演出讲学,夫妻二人很长一段时间为这事争吵不休。长孙青妍执意要证实自己的人生价值,重新开始了梦想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