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微一颔首:“田兄弟。”
又跟云洛说,“哥,这是田泗,我跟你提过的。”
田泗愣了许久,看了看云浠,再次看向云洛,似乎难以置信一般,问道:“少、少少,少将军,不是……过世了吗?”
云浠见他这副模样,笑着道:“田泗,这是我哥哥,我跟他是不是长得挺像的?”
云浠道:“这事说来话长,等有空我跟你详说。”
话未说完,他的目光落到云洛身上,一下就怔住了。
田泗点头:“好。”他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对云洛行了个礼,“少——少将军。”
他早知云浠这里出了事,奈何今日一整日公务繁忙,忙到下值时分才匆匆往望山居赶,一见到云浠就急问:“阿阿汀,阿久怎、怎么样了?你——你有没有,有没有——”
庄前马车早已备好,一共三辆,云浠本想跟阿久同乘一辆,未料上马车前,只听云洛沉沉一句:“阿汀,过来。”
他眼下虽是云浠的贴身护卫,毕竟领着校尉的职衔,偶尔云浠不在枢密院,他还是要帮着处理一些差事的。
云浠默了一瞬,只好拖着沉重步子挪过去,上了云洛的马车。
程昶刚把他们一行人送到望山居门口,田泗就找来了。
他们兄妹二人经年不见,早在送阿久来望山居的路上就叙过旧,下午云洛虽然找过云浠一回,望山居毕竟是程昶的地方,他没多说什么。
程昶见他要走,也没拦着,问过阿久的伤势,吩咐照料阿久的医婆跟着一起回侯府。
眼下兴奋兴奋完了,喜悦喜悦完了,云浠知道,云洛把自己叫过来,是要说正经事了。
及至傍晚,云洛带着云浠来向程昶辞行。
其实说起来,云浠小时候在塞北长大,成日里胡天胡地的,根本谈不上乖巧,要不怎么十一二岁就闹着要上沙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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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云舒广觉得小姑娘怎么宠都不过分,所以凭她胡作非为,只觉得可爱。
“是。”
头疼的是云洛。
“立刻去查田泗田泽两兄弟,只要与这二人有关,不管任何消息,通通向我禀报。”
云舒广长年在边关打仗,云浠小时候其实是多由云洛教养的。
“属下在。”
所以直到现在,云浠都认为父亲是慈祥的,哥哥才是家中最严厉的那一个。
程昶思及此,站起身:“宿台。”
“说下吧,怎么回事儿?”马车辘辘起行,云洛坐在车室里,盯着云浠问道。
再联想到这个丹兴园,难道就是小王爷认出五皇子后,察觉到他处境危险,给他留的庇护之所?
“什么怎么回事?”
以至于小程昶一直把他视为救命恩人,想要报恩。
“你还装傻?”云洛道,“你,还有那个琮亲王府的三公子,你俩究竟怎么回事儿?”
当年小程昶在平南山受伤,是程旭救了他一命。
云浠垂着眼,不敢看云洛:“就、就那么回事。”
据目前的线索来看,五皇子程旭儿时离群索居,只与小程昶一人相熟,且周才英也说,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认出程旭,这个人只能是程昶了。
云洛此前听阿久说阿汀与程昶走得近,以为他二人只是朋友罢了,从前的小王爷他知道,纨绔子弟,跟阿汀根本不是一路人,哪里知阿久这粗心眼,跟了阿汀一整年,连这点猫腻都没瞧出来。
小王爷出事当日又不知道田泗轮班,所以他指向摘星楼,是因为他觉得田泗在楼上?
云洛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和他好上了?”
所以从前的小王爷一定也是知道田泗的。
“是……”
照今日云浠说的,她一做捕快,田泗就一直跟着她了。
云洛忍着没发作:“到哪一步了?”
孙海平说过,当年小王爷常在金陵闹事,他的烂摊子十有□□是云浠带着人去收拾的,且他也知道每回自己去画舫,云浠都带着人在摘星楼上盯着他。
云浠没敢答,埋着头,慢慢转着指间的月长石戒。
会不会,小王爷当初指向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云浠,而是……一直藏在云浠身边,掩人耳目的衙差田泗。
月长石莹润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就解释不通了,但是,程昶今日意外得知了五皇子的事,再加上对田泗田泽的一点疑心,让他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云洛扫了一眼,“他送你的?”
哪怕因为堂兄弟的缘故,小王爷无意间听到过一点风声,听到便听到了,他又怎么会上心?
半晌,云浠才点点头,低声道:“他说这是他家乡的规矩,定亲要先送一枚戒指。”
可是,陵王通敌一事如此机密,从前的小王爷不过一名纨绔子弟,怎么可能知道?
“一枚戒指就把你打发了?!”
眼下程昶已知道真正要追杀自己的人其实是陵王,所以当初小王爷知道秘密,应该是跟郓王无关,而是跟陵王有关的。
云浠紧接着又道:“但他说了,等这一阵过去,他会来侯府提亲的,三书六聘,一样也不会少了哥哥你。”
诚然当年塞北一役惨胜,与郓王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陵王通敌。
什么叫……不会少了他?
所以他顺着往下追查,最终查到了郓王身上。
敢情这些规矩都是做给他看的?他二人情比金坚,根本不在乎这些俗礼是吧?
程昶此前一直以为,小王爷之所以在临死前指向摘星楼,是因为他知道云浠在摘星楼上,而他所知道的秘密,极可能与忠勇侯的冤情有关。
云洛道:“你究竟知不知道眼下宫中究竟是个什么局势?三公子身为亲王世子,手里掌着这样的大权,一旦我们找到五殿下了,他未必肯任由他登极问鼎。他太聪明了,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他该知道无论谁登极,都容不下他这么一个王,他如果想保平安,一定会为自己谋后路,但是无论什么后路都比不上自己来当这个皇——”
秦淮水边的画舫女曾问过他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他最后指向的是——秦淮河边的摘星楼。
“我相信他。”不等云洛把话说完,云浠便打断道。
程昶不由想到,小王爷之所以被害身亡,乃是因为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见云洛目色阴沉沉的,不由往车帘边挪了一寸,说道:“三公子他绝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他也并不在乎皇位,如果……如果有一日,他不做王爷了,我就跟他一起离开金陵,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可是从前的小王爷早已经没了,这么看,此事竟成了个不解之谜。
云浠说着,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云洛,“到时候,三公子到侯府来提亲,哥哥你千万不要再为难他了。”
这个要住进丹兴园的人物,只有从前的小王爷知道。
“我什么时候为难他了?”云洛恼道。
程昶在院中一张石桌旁坐下。
这还嫁出去呢,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
“回小王爷的话,是。不过此后没过几日,您就落水了,是以小的们也不知要住进来的人究竟是谁。”林掌事道。
云浠看他一眼,又往外挪了一寸,已要挨着车帘,“今日三公子与你说话,你言语间一直防着他,我都看出来了。”
程昶又问林掌事:“你方才说,有人要住来这个丹兴园?”
云洛:“……”
张大虎与宿台俱是摇头。
“你下回可不能这么待他了,他怎么说都是殿下。”
程昶问张大虎与宿台:“你二人可知道这个园子?”
云洛:“……”
从前的小王爷不学无术,何曾主动碰过文墨?
“要是三公子来提亲,哥哥你就答应他吧,左右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因这庄子是从前的小王爷买来安置美人的,所以多数院落里都设春榻暖阁,除了程昶自己的扶风斋,院名也是类似春台阁、梨花堂这样的,只有这个丹兴园,推门而入,左旁栽着一片竹,进到屋舍里,桌案上还搁着笔屏与砚台。
云洛:“……”
园内的布设也与其他阁院不同。
不多时,马车行到了忠勇侯府。
丹兴园的位子极偏僻,从扶风斋这里过去,要越过一大片樟木林,就像有意与别处隔离开似的。
府中白叔一干人等听说云洛回来,狂喜了半日,早已带着一府人在门口等着了。
程昶道:“带我去看看。”
谁知马车停驻了半晌,赵五也在车前请了两回,里头一点动静也无——明明兄妹两人先前还在说话的。
他落水前的事?
少倾,只听云洛怒斥一声:“你这丫头——”
林掌事不知程昶“失忆”的事,便只提醒了一句:“就是您当年落水前,特地让小的们收拾出来的园子。”
云浠忽然掀帘跳下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去白祥和秦忠身后,急着道:“白叔秦叔救我,哥哥又要训我了——”
程昶一愣:“什么丹兴园?”
“你们让开!”云洛见云浠在秦忠白祥身后左躲右闪,急着要把她揪出来。
林掌事左右一看,见周遭都是深得小王爷信赖的人,请示道:“小王爷,丹兴园往后还有人来住吗?”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多少日子,就对人家这么死心塌地了?
程昶见林掌事像是有要事要禀,让宿台先候在一边,问:“什么事?”
白祥与秦忠也纳闷,一边拦着云洛一边护着云浠,劝道:“少将军,少将军,哎,怎么回事这是,兄妹俩多少年没见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阿汀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事先好好说不行吗……”
没一会儿,宿台与林掌事一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