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道:“你若要真心想跟随我,就收起这些本事,我之所以留你,倒不是因为你的美色。”
林仙儿道:“原来李郎喜欢在雪地里,其实恰巧人家也很喜欢在雪地里。”她粉面含羞,眉眼间又露出无限风情,若隐若现,欲拒还迎,不可方物。
林仙儿正色道:“李郎有何吩咐,奴家一定会做到。”她这一番又正经起来,收起万种风情,变得十分严肃。
李志常道:“既然如此,我要你做一件事。”
大多数人都有好几张不同的脸,他们若要变脸时,就好像戏子在换面具,甚至比换面具还要简单。
林仙儿道:“不,我知道李郎爱听这些话。”
面具换得多了,渐渐就会将忘记自己本来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李志常莞尔,道:“合着你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只说了两句空话。”
面具戴得久了,就再也不愿拿下来。
林仙儿闪动明眸,露出皓齿,掩口一笑道:“奴家是真的舍不得走。”
因为他们已发觉,面具越多,吃的亏就越少。
李志常噗呲一笑,道:“那真话呢。”
林仙儿便是深谙此道。
林仙儿道:“奴家舍不得走。”
李志常却是任林仙儿如何变化都能淡然以对,他道:“我知道你一向很有钱,这次我要你在洛阳城修一座道观。”
李志常道:“先说假话吧。”
林仙儿道:“不知是什么样的道观。”
林仙儿道:“李郎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志常道:“我只四个字,‘极尽奢华’。”
李志常道:“我给了你机会走,你为何不走。”
林仙儿没有问李志常为何要这么做,她知道有时候问的越少知道的越多。
林仙儿本来有机会逃走,但她没有走。
李志常那日之后便和林仙儿分别,他转道来到终南山,这座山峰和他记忆中几乎没有差别,只是少了重阳宫,少了全真教,少了活死人墓。望山浩叹,他悠悠折返,去往洛阳的路上。
林仙儿依旧在原地等李志常,李志常去时松林舞动,回时雨雪霏霏。在雪林之下,越发衬托出林仙儿的明丽动人。
这一日晌午时分,天上十分阴沉,李志常随着大道而行,前面有个小小茶摊,支在路旁一棵大树底下,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客人,生起炉火,里面熬着热汤,看着十分暖和,李志昌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但是却也不想继续走,便进去叫了碗汤,顺便也坐着休息一下连日来赶路而有些疲乏的精神。
李志常知道心湖怎么想,他也配合了心湖的想法,这就是各取所需。李志常求的是名,心湖求的是利。李志常的名师名扬天下,心湖的利是保全少林,这本来就没有冲突。
这时候一声轻脆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只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老板给我们来两碗汤。”
数百年来少林寺不是第一次低头,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十年后、二十年少林新一代长成,重新执掌白道时又有谁会记得这段往事。
只见一对祖孙悠然进来,外面天色阴沉,偶尔北风呼啸,但是这祖孙二人神情轻松,似乎出来郊游一般。
心湖心中还有没说出的话,既然上官金虹已经出山,他少林寺这几年正好削减声威避一避风头,少林寺今日镇寺之宝这事情恐怕不日就要传遍江湖,到那时众人自然会看低少林,加上今日之后封山,上官金虹再无可能来强攻少林,毕竟李志常可是一人独自击溃了少林寺数百年的声威。比起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少林,恐怕上官金虹对夺走达摩易筋经的李志常更有兴趣。这种移祸江东的事情心湖自然不会开口。
爷爷面容苍老,一双眼睛却是清明,孙女俏皮可爱,穿着一身红色小皮袄。李志昌瞧这打扮已经猜到这多半是孙小红祖孙二人。对于孙老头现在这个名义上的天下第一,李志常其实也好奇的很。但是他没有去仔细瞧二人,反而避开了视线。
他说话间李志常已经离去。
孙小红带着笑道:“爷爷听说少林寺被一个人给挑了个翻天覆地连镇寺之宝都给人夺取。”这声音清脆而美,如黄莺出谷。这条路上江湖人士不少,其他座位的客人大多也是江湖中人。听见这等消息,都不免侧耳倾听。少林寺封山之举已经明传江湖,但是其中内幕倒是还没有传播开来。此刻眼见这祖孙似乎知道内幕,都十分好奇。
僧众皆默然,无言以对。
孙老头道:“这确实是武林中百年来罕见的大事。”
心湖叹息道:“我等禅宗见心明性,痴迷武道本就落了下乘,这十几年来我身为方丈反而沉溺于如何扬我寺声威,反而疏于对众位师弟和诸弟子佛法修行的督促,少林名头越大,才引来心宠和百晓生的觊觎,即使这次李道长不动手,也会有别的人来,何必呢。”
声音很苍老,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心烛、心灯、心树急道:“大师兄,这可万万使不得,今日我等就是拼却往生极乐也不能让这厮安安稳稳的下山。”
少女吃吃笑道:“爷爷往常不是说少林寺是天下第一大派,无人敢掠虎须么。”
心湖这时见到李志常神技,心中大是惊骇,但是面上反而镇定下来,高声道:“李道长你走吧,今日之后我少林寺封山五年再不涉足江湖中事。”
孙老头道:“只因这个人不是人。”
李志常嘿嘿一笑,说道:“还要拦我么。”
少女道:“那是什么?”
李志常知道自己功力足以折断三十六根长棍,但是还未到至精至纯的境界,故而剩下的十五条长棍被他泻出的力道震飞。
孙老头似乎往李志常那边看了一眼,道:“能办到人力不能及的事,那就是仙佛的境界,所以这人可以算是神圣仙佛一流的人物。”
一察觉少林僧众的力道增加,李志常不惊不喜,低喝一声,右臂发力。手上那一条在这刹那间发出无名颤动,只听咯吱一声,三十五名少林僧众有二十名僧众长棍都断成两截,而剩下的十五名僧众的长棍尽皆脱手而出,一一插在雪地里,威风凛凛,但在少林僧众眼中看来却是莫大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