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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这东西的确可怕

回到京师后,康熙命胤禔同四阿哥胤禛和九阿哥胤禟一起看管废太子胤礽。当胤禔奉命将废太子的告天文书拿给胤礽看时,胤礽说:“我的太子地位是父皇给的,他要废就废,何必告天,又何必给我看呢?”胤禔回去后,便将胤礽的话添油加醋地汇报了,康熙听后很恼怒,说:“做皇帝乃受之于天命,怎么能不告天,胤礽既然愚顽不灵,以后他的话就不必上奏了。”

但是,胤禔太急躁了,机会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当胤禔沾沾自喜、蠢蠢欲动时,康熙一下就把他看穿了,他警告胤禔说:“我废太子,并让你保护我的安全,但并没有要立你做皇太子的意思,你的秉性一贯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被冷水这么一浇,胤禔一下就傻了眼,有些不知所措了。

随后,胤禔又将康熙的话传达给胤礽,胤礽说:“父皇说我其他不是,样样都有。但是弑逆的事,我实无此心,这须代我奏明。”胤禔听后,大声斥责道:“父皇有命,以后你的话不必转奏了!”这时,九阿哥胤禟犹豫了一下,说:“二阿哥这话关系重大,似乎应该代奏才是。”胤禔横了老九一眼,心想:“你算哪根葱啊?父皇都说了,以后胤礽的话不必转奏,你又瞎起什么哄?”

终于,盼望已久的机会来了。十八阿哥的事情发生后,太子胤礽被废,胤禔因护驾有功,康熙还让他好生看管已废的太子胤礽。胤禔受命后心头窃喜,他以为胤礽被废后,按照“立长”的原则和顺序,也该轮到自己做太子了。

不料,这时四阿哥胤禛也站起来说:“九阿哥说得对,即使到时父皇责怪下来,这事我们也应该代他奏明。”胤禔心头火起,就是不答应。但四阿哥胤禛也不是好惹的,他声称,胤禔不去奏的话,他一个人也要去奏。说完,胤禛扭头便走。胤禔心想,这老四要是代奏了,反显得自己不是,只好拦住胤禛,答应去给胤礽转奏。

当时忌恨太子的并不只胤禔一人,事实上,其他阿哥和太子也多多少少有些矛盾。特别在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索额图被处死后,太子日渐失宠于父皇,其他阿哥们见有机可乘,经常抓住机会在康熙的面前说太子的坏话,阿哥们之间甚至互通声气,有意无意地联合起来倒太子的台。

也不知道大阿哥哪根神经搭错了,胤禔后来居然偷偷地上奏康熙,说:“相面人张明德曾给八阿哥胤禩看过相,说他日后必定大贵。”不仅如此,他还揣测康熙想处死胤礽但又不忍心亲自动手,自作聪明的他向康熙提出,由自己来代为下手——“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二十七岁的胤禔被封为多罗直郡王,当时和他一起被封为郡王的,还有三阿哥胤祉(次年因为犯错被削为贝勒)。在当时的这些阿哥里,除太子胤礽外,胤禔是地位最尊贵的,但胤禔对此并不满足,他始终为自己是皇长子而没能立为太子而耿耿于怀。但是,当时太子胤礽有康熙撑腰,他也只能把怨气藏在心里,耐着性子密切注视着康熙对胤礽态度的变化,等待时机的出现。

康熙听后,大惊失色,脸上满是愤怒和惊骇。他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心肠竟然如此的歹毒!其对待自己的兄弟没有丝毫的骨肉情谊,比胤礽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听了这话后,康熙当场就被气得脸色发白,喝令将胤禔说的那个张明德立刻缉拿,交刑部严审。随后,康熙又召集皇子们,当众痛斥胤禔“凶顽愚昧,不知义理”,“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之情”,实在是“天理国法皆所不容的乱臣贼子”!言罢,胤禔便立刻被圈禁了起来。

后来,康熙还是一直给胤禔机会。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胤禔被派到华山致祭;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胤禔又和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和八阿哥胤禩随同康熙亲征噶尔丹,二十五岁的胤禔率领御营前锋,参赞军机;次年,胤禔又和诸兄弟再次随同康熙亲征,最终消灭了噶尔丹势力。在征战结束后,康熙命大阿哥胤禔暂留拖陵断后,并负责犒赏三军、散发军粮等善后事宜,直到一个月后才返回京师。在这些征战中,胤禔经受了铁和火的考验,康熙对他的表现还是比较认同的。

胤禔向康熙推荐了八阿哥胤禩,真不知是抬举他还是故意害他。由于胤禩的生母卑贱,胤禩幼时被康熙交由胤禔的生母惠妃抚养,这两兄弟年龄虽然相差十岁,但因为是同母抚养,平常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应该比其他兄弟的关系要紧密些。因此,也有人认为,由于康熙给胤禔下了“不能做皇太子”的定论,胤禔在自己无望的情况下,便想攀附八阿哥谋取进身之道。当然,由于当时八阿哥的实力和呼声都很高,胤禔当时也未必就完全没有机会,他在潜意识里,恐怕也认为胤禩是个强劲的政治对手,因此不能排除当时胤禔推荐胤禩是故意激怒康熙,以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其实,从“私自陈奏”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胤禔这个人做人既不厚道,也不尊敬长辈,就连脑子似乎也不太开窍。他心里其实应该清楚,自己父亲生平最恨的,岂不正是那种不仁不孝、不忠不义之人?

果不其然,康熙接着又当着诸皇子的面,大骂八阿哥胤禩“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其党羽早相邀结,谋害胤礽”,随后下令将胤禩锁拿。为防止意外事件发生,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和十三阿哥胤祥也都相继被圈禁。

对自己的哥哥裕亲王福全,康熙一向十分敬重。在福全班师回京前,康熙便提前给胤禔打预防针:“裕亲王乃是你的伯父,倘若你的陈述和你伯父不同的话,必将置你于法!”康熙此举,一方面是为维护自己兄长的颜面,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说伯父的坏话;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实也是为保护胤禔。要是胤禔不懂事乱讲话,甚至把责任推到福全身上的话,康熙惩罚的必然是胤禔而不会是福全。事实上,胤禔在军中过失也不少,福全这次本想参他,但见康熙如此表态,便将这次指挥失误的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由此也保全了胤禔。

这事后,康熙对这些儿子们有些害怕了,自己也有些慌神,手足无措了,他似乎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独,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和透心的冰凉。

对这次没能全歼噶尔丹军队,康熙非常生气,而在这时,他又接到胤禔的“私自陈奏”,这让事情更加火上浇油。噶尔丹此次得以逃窜,本来就是因为将领不和,而胤禔在其中不但没有起到好的作用,反而仗着自己是阿哥,违反规定越级上奏,并在暗地里说自己伯父的坏话。胤禔这种对长辈没有丝毫敬意的做法,让康熙十分生气,他一怒之下,便将胤禔提前召回京师。

没多久,三阿哥胤祉又向康熙揭发了胤禔迷信喇嘛教的“魇胜”巫术,并在废太子之前派喇嘛巴汉格隆在胤礽的住处放“镇物”,企图咒死太子胤礽等不端之事。康熙听后,这回算是彻底崩溃了。看来,他太小看自己这些儿子的能耐了。为弄清事实真相,康熙派人前去调查,结果还真就发现了十几件“镇物”。人证、物证俱在,这下康熙对大阿哥胤禔彻底绝望,并于当年十一月下令削夺胤禔的郡王爵位,将之永久幽禁。

在这些兄弟里面,胤禔还算聪明干练,康熙对这个长子也很重视,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出巡或者围猎。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年仅十八岁的胤禔奉命协助伯父抚远大将军福全征讨噶尔丹,这本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可惜他当时年轻气盛,没有好好把握。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清军和噶尔丹的军队激战于乌兰布通,双方军队都损失惨重,但噶尔丹的损失更大,如果清军一鼓作气的话,本可以一举全歼噶尔丹残军。但由于清军将领间意见不合,结果中了噶尔丹假意求和的缓兵之计,致使噶尔丹得以逃脱,留下后患。

慈父肝肠断,犹怜逆子心。对于胤禔的恶性,康熙是非常了解的,可胤禔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朕固不忍杀之”,但胤禔比胤礽的罪行更大,“断不可轻纵”。由于担心胤禔被圈禁后“断不肯安静自守,必有报复之事”,所以康熙又命人将胤禔“严加看守,略有举动,即令奏闻”,“伊之身命犹可多延数载”。

胤禔并不甘心做个辅政的王爷。在明珠的帮助下,胤禔身边聚集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佟国纲之子)、一等侍卫隆科多(佟国维之子)等人,在朝廷中形成“皇长子党”,他们打着维护皇权的旗号,和索额图的“太子党”相对抗。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时,两派的斗争日益激化,康熙考虑再三,决定维护太子的地位而将明珠罢黜,结果使得“皇长子党”的势力几近摧毁,隆科多等人还曾被康熙严厉斥责。

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四月,康熙巡视塞外,因为害怕胤禔及其余党兴风作浪,临行前特意下了一道谕旨,其中不无担心地说:“胤禔镇魇皇太子及诸皇子,不念父母兄弟,事无顾忌,任意妄为,万一事出,朕在塞外,须两三日后始闻,必致迟误。”后经大臣们商议,决定派遣八旗护军参领八人、护军校八人、护军八十人在胤禔府中严加监守。

其实算起来,纳喇氏母家的地位还不算太低,在康熙的妃子中应该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如果胤禔流露出不满的话,估计是因为母亲没能给自己带来太子地位所引发。正如现在有的小孩看到别人家比自己家有钱,也会怪自己的父母无能,年纪小可以原谅,如果长大了还这样认为的话,那恐怕就有问题了。

对此,康熙还不放心,又加派了贝勒延寿、贝子苏努、公鄂飞、都统辛泰、护军统领图尔海和陈泰,还有八旗章京十七人,二十四小时轮班监视,并且一再严旨:“务必严加看守,不得稍违,如有谁玩忽职守,将遭到灭九族之灾,决不宽宥。”一直到监禁胤禔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康熙这才放心地出了北京城。

这种先天形成的血缘劣势,让胤禔无话可说,不服也不行。话虽如此,胤禔只是表面上承认现实,其内心里对太子的地位依旧十分艳羡。他对胤礽的怨恨隐藏了三十余年,一有机会的话,必然要暴露出来。后来胤禔被康熙治罪时,他的母亲惠妃纳喇氏说他不孝,颇为可疑,不知道是纳喇氏为自保而看康熙脸色行事呢,还是胤禔在平时真的流露出对自己母亲地位低下的怨恨?

由此,从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十一月到雍正十二年(1734年)十一月,大阿哥胤禔在高墙内渡过了二十六年的幽禁生涯,最后悄然死去,终年六十三岁。

据在宫中服务的传教士白晋说,胤禔“是个美男子,才华横溢,确实很可爱,并具有其他种种美德”,还说康熙特别宠爱大阿哥胤禔。由于胤禔在皇子中年龄居长,他年轻时确实帮康熙做了不少事。不过,从各种材料上来看,胤禔这个老大做得比较郁闷,原因很简单,胤禔虽然是大阿哥,但这大阿哥和老二胤礽的太子地位相比,相差十万八千里。但这又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胤禔的母亲当时地位不高。当时胤礽的母亲是皇后,纳喇氏一直到康熙十六年(1677年)才被封为惠嫔,康熙二十年(1681年)才被封为惠妃(到顶了),而这时胤礽做上太子都已经好几年了。

大阿哥胤禔的快速出局,恐怕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但等他想到时,已经晚了。他的后半生,就这样一直在禁所中渡过,他的所有希望,也就此被打了个粉碎。当年叱咤一时、锋芒毕露的大阿哥,此后便成了高墙里的政治幽灵、盛世年华中的行尸走肉,永远地和外界隔绝并退出了他所期待的那个政治舞台。

虽然在康熙九年(1670年)时,纳喇氏生下了皇子承庆(当时她和康熙都只有十七岁),但是很不幸的是,承庆在两岁时便夭折了,直到康熙十一年(1672年)二月,纳喇氏又生下了胤禔。按出生顺序,胤禔本是康熙的第五子,但由于前面四个皇子都很早就夭折了,所以排下来胤禔反做了老大,比太子胤礽年长两岁。

说句公道话,这也不能完全怪胤禔自己。胤禔身为长子,只因为自己的母亲是个普通妃子,结果比自己小的胤礽反立为皇太子(只因他的母亲是皇后),心中愤然不平,也在情理之中。几十年来,胤禔一直是夹起尾巴做人,丝毫不敢得罪这个皇太子弟弟。这次见胤礽失势,胤禔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不料操之过急,昏着迭出,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连老本都亏进去了。 

胤禔的事,得先从他的母亲说起。胤禔的母亲惠妃纳喇氏,满洲正黄旗人,虽然很早就进了宫,但当时并没有获得主位的名分而只是个宫中地位卑下的贵人(清朝后宫制度分为八个级别,分别为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和答应,前面五个是主位,后面的都是庶妃)。

所以说,权杖本喋血,权力这东西有时候的确很可怕。

       太子胤礽被废,最高兴的莫过于大阿哥胤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