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林队。”侦查员拿起电台，“这浑蛋也是坏得流油，专门找中学生下手，在中学校园卖毒品。他妈的我早就想弄他了！”
“不能等了。”林涛涛说，“跟温总汇报，我们今天动手。这帮孙子的证据已经掌握得够多的了，再等下去我们又得看着小孩们下水。”
“通知特警派突击小组过来。”林涛涛说，“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动手。”
“新来的，今天刚来。”正在吃方便面的侦查员回答，“以前没见过，估计是刚刚被拉下水的。”
“好的。”侦查员说，“葡萄，葡萄，这是哈密瓜。我们准备一个小时以后动手，让核桃过来支援一下。完毕。”
楼下，距离楼道二十米外的一辆面包车里面。市局刑侦总队缉毒支队的侦查队长林涛涛看着监视器：“这小孩新来的吗？”
“葡萄收到，核桃马上就到。完毕。”
豹哥笑笑，把注射器丢在地上。秦小明一下子抢起来，拿起皮管扎住自己的左胳膊拍打着。他的血管在瘦弱的胳膊上显现出来，秦小明举起针管扎进去。他的眼睛发亮，逐渐把液体推进去……
侦查员继续吃方便面，突然看着一个监视器愣住了。林涛涛也发现了，监视器上有个小摩托在开过来。车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小伙子，一个是染着黄毛的小男孩。那个小伙子剃着短发，个儿挺高，满脸都是愤怒。
“豹哥—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求求你，给我吧！”
“这谁啊？”林涛涛问。
豹哥拿出注射器，针头在液体上抽取着。他把注射器举起来，秦小明眼巴巴看着，一下子跪下了：
“那黄毛我见过，也是吸毒的小孩。”侦查员说，“那平头没见过。”
“豹哥……”秦小明含糊不清地说，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
“什么来路？”林涛涛纳闷儿。
“想要吗？”豹哥面带笑意看着秦小明。秦小明疯狂点头，哈喇子都要出来了。豹哥笑笑：“想要，以后就跟着我混。帮我发货，你想要这个还不简单？”
“他们在楼道口停下了。”侦查员说，“看来是要进去。”
他的身体都神经质地抽搐着，嗅着这股神秘的味道。
林涛涛紧张地看着监视器。
锡纸在酒精灯上烤着，秦小明眼巴巴看着那些白色的粉末化成液体。
赵小柱到楼道口停车，后面的黄毛下车。黄毛害怕地说：“大哥，我就知道这儿……我不敢上去了，我走了……”
6
“你怕什么？有我呢！”赵小柱抓着他的衣服，“带我上去！”
“嗯。”赵小柱回宿舍去换衣服，他把警服挂好换上了便装。因为他着急出去，所以警服里面的东西没掏干净。走出所门口发现警官证没带，但是也不想回去拿了。片警有个习惯，只要出所办事，就不走回头路，哪怕东西没带也是打电话让人带出去，回头进派出所兆头不好。他也就没再回去拿，反正也是去找人，就骑上小摩托走了。
“我可不敢！”黄毛害怕地说，“豹哥……”
“去吧去吧。”高所说，“有情况赶紧给我打电话。”
“什么他妈的豹哥马哥的！”赵小柱怒了，“我看看他们谁敢动我！”
“我去了。”赵小柱说。
“是不敢动你，你是条子。”黄毛说，“但是我不行啊……你就放了我吧，我带你到楼底下已经胆子够大了！”
“你啊，接触毒品案子还是少。”高所感叹，“回头你休假回来，让分局缉毒支队的跟你说说就知道了—只要沾染上毒品，那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情感和理智去衡量，个个都是疯子！亲爹亲妈都不认，何况你是个不沾亲不带故的片警？”
赵小柱看看他：“行，你去吧—记住，别再吸毒了！”
“这是感情问题，不是工作问题。”赵小柱说，“我不信秦小明能混到那个地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黄毛答应着跑了。赵小柱四处看看，抬头看楼上，起步进去了。面包车里面的警察紧张注视着他上楼，林涛涛纳闷儿：“这是他们的人吗，新手吧？以前资料没见过。”
高所苦笑：“不影响，但是你能不能别这么拼命？”
“按说不应该。”侦查员说，“这个点儿除了那个什么豹哥，都是小孩。他们集团的人不会来这儿，这些都是单线联系的。他们狡猾得很，一点都不比境外的贩毒集团简单。”
“高所，我去换衣服。”赵小柱闷声说，“现在我休假，我去找他不影响咱们所工作吧？”
“继续监视。”林涛涛拿出对讲机，“各单位注意，有新情况。不知道他是否携带武器，一定要注意安全！核桃，现在里面有两个成年人，你们要准备应急方案。完毕。”
“你回去休假去！”高所严肃地说，“咱们这工作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别什么责任都背在自己头上。秦小明听你的我知道，但是这吸了毒，谁的都听不进去了！吸毒的就整个是疯子，没有什么理智。你啊—别管了，回去吧。”
“核桃收到，我们在路上。完毕。”
“我去找找看。”赵小柱说，“我没想到，三天没在，秦奶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林涛涛看着监视器，赵小柱在敲门。
“哦，大白已经找了很多次了。”高所知道他来的目的了，“这次又复吸了，强戒了两次都不行。大白在辖区内没找到，已经报给分局了。缉毒支队事儿多，不太可能为了一个吸毒的小孩去布置力量。”
里面的人问：“谁啊？”
“高所，”赵小柱却没拿饭卡，“秦小明……”
“开门！”赵小柱捶门，“我找秦小明！”
“哟，小柱来了？”高所吃着东西，“怎么今儿跑回来了？没吃呢吧？拿我的卡，去打点儿去！”
里面忙乱片刻。豹哥拿着手枪躲在门后：“你谁啊？”
高所苦笑，只好认命。猪肉涨价是每个民警好几天前讨论过的事儿，前天大白办了个案子，居然是拦路抢劫运生猪的卡车的。说明新时代“新气象”，以后这卖猪肉的也成为治安防范的重点了。他拿着自己的饭盒回到座位上，刚刚坐下，赵小柱就进来了。
“我是他哥！”
“你不知道啊，猪肉涨价了。”大师傅说，“高所，这可不是我想涨价的啊！”
豹哥转脸看秦小明：“你还有个哥？”
大师傅按下价格，高所眼睛就直了：“怎么变贵了？”
秦小明刚吸完毒品，正在眩晕。他露出笑容：“现在我就是大爷，所有人的大爷……”
高所把饭卡拿出来搓搓，再插进去—好了！大师傅给他打饭，高所伸着脖子看：“鸡蛋，红烧肉……那什么，土豆多来点……好……”
“这儿没什么秦小明！”豹哥说，“你找错人了！”
大师傅笑：“你拿出来，搓搓。”
“开门！不开门我报警了！”
高所把饭卡插进打卡机，没反应。他一愣：“昨天刚充的200块钱啊！”
豹哥握紧手枪，想想。他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孩开门，赵小柱站在门口怒喝：“秦小明！”
5
豹哥一把把赵小柱拽进来，手枪顶住他的脑袋按在地上。赵小柱没想到，吓了一跳。豹哥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他啊，整个一个没脾气！”盖晓岚说，“我跟他，还真急不起来！”
“我，我是秦小明他哥……”赵小柱知道脑袋后面是手枪，舌头有点颤。
“我是替赵小柱同志担心啊！”赵主任开玩笑，“你还不知道怎么呲儿我那个小本家呢！”
“你他妈的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豹哥眼露凶光，“谁告诉你的？”
盖晓岚笑：“主任，怕是你暗自庆幸吧—这个刺儿头，终于可以休息一个月了！”
秦小明抬眼，看见了赵小柱。他还在头晕，笑：“你找我……找我干什么？你不是结婚去了吗？”
主任对于盖晓岚的汇报倒是没有多大的不良反应，只是强调要注意不要把血腥案情暴露给观众，注意保护未成年人—要建设和谐社会，警队工作更要加强宣传。盖晓岚很高兴，没想到快退休的主任这么开通。赵主任就笑：“正因为我快退休了，所以很多事情我都看开了。你的工作对的地方，我要支持，错的我会提醒，去吧，好好准备—你要一个月不亮相呢，我相信很多人会想你的。”
“跟我回去，”赵小柱说，“奶奶病了……”
崔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转换自己的思路，开始研究自己今天要做的工作。赵小柱……这个名字反复在脑海出现。他苦笑，一个市公安局的人事科长，脑子里面反复出现一个基层民警的名字—不知道对于这个民警，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崔枫绝对会坚守作为警队人事干部的原则，不会帮他也不会害他。
“我不回去……”秦小明靠在肮脏的沙发上，“这儿好，这儿有药……”
至于是什么时机，他只能随机应变了。好在他不缺乏这个能力。盖晓岚的生活不会富足，但是会幸福。这一点是崔枫的判断，他对人的判断是从来不会错的。在三十岁的年纪，可以当上市局的人事科长，除了家庭背景以外，他绝对是有着他人所不具备的能力的。
听到他俩的对话，豹哥放心一点。他顶着赵小柱的脑袋：“我跟你说，你弟弟跟了我了。你聪明就现在滚蛋，别管这事儿。要是不识相，动手的可是你弟弟啊！别怪我没提醒你……”
崔枫默默祝福盖晓岚，也并不觉得沮丧。他并没有把坚持两年的送花给她的传统取消，因为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自由，至于她接受不接受是她的自由。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罪的，何况自己的个性也绝对不是会插足他人家庭的男人。至于这送花要什么时候结束，崔枫还没想好。他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因为他送花给盖晓岚是整个政治处机关公开的秘密，戛然而止会让他很没面子。崔枫是看面子比什么都重的人，所以一定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不会对我动手的！”赵小柱看着秦小明咬牙。
当他悄悄借助自己的职权，调出那个赵小柱的档案，用他人事干部的专业眼光进行分析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真的不了解盖晓岚。毫无疑问，赵小柱不是什么警队精英，但是却是一个受到人们喜爱的片警。那些并不惊天动地的事迹，甚至都可以说得上琐碎，却体现出来了自己所不具备的细心和爱心。可以想象，盖晓岚想要的并不是自己所拥有的仕途上的一帆风顺，而是一种平实的生活，一种温暖的生活。这些，自己是给不了的……
“秦小明！”豹哥抬头，“过来！”
难道盖晓岚的眼瞎了？
秦小明听话得跟狗一样，连滚带爬过来：“豹哥。”
崔枫看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比不过那个片警了，无论是年龄相貌、家庭背景，还是学历级别、工作能力，他都是整个警队的佼佼者。知道盖晓岚要结婚的消息，他很诧异，而当得知她要嫁给一个片警的时候，他的反应就不能用诧异来形容了，简直是震惊。如果说对方比自己强，也还能聊以自慰，但是万万没想到，盖晓岚这样出色的女人，居然会嫁给一个其貌不扬的片警！
“捅他。”豹哥使眼色。一个小孩把刀子塞给秦小明，秦小明抓着刀子看着地上的赵小柱怪异地笑。
盖晓岚笑道：“嗯，谢谢。我要去找主任了，回头再说。”
赵小柱着急地喊：“小明，把刀子放下！别忘了—你有梦！”
崔枫笑着点点头：“今天的花还喜欢吗？”
秦小明的眼一下子闪过什么东西，随即又是怪笑：“我没梦了，我就要药……你别管我了，你管不了我了……”
“我们响应号召，一切从简了！”盖晓岚笑道，“工作太忙，顾不上了！等我们从法国回来，局机关的一起吃一顿就算典礼了！”
“捅他！”豹哥怒吼，“我给你药，要多少有多少！”
“怎么你们不办典礼吗？”崔枫问，“我还给你们准备了结婚礼物呢！”
秦小明看着赵小柱，怪笑着举起了刀子。赵小柱满脸是汗，哆嗦着嘴唇：“小明，你醒醒！我是谁，你知道吗？”
“谢谢！”盖晓岚笑。
“知道，片警赵小柱。”秦小明怪笑着。
崔枫看着她，笑了一下：“恭喜你。”
豹哥一下子呆住了：“警察啊？！”
“崔科长啊？”盖晓岚回头笑，“怎么了？有事吗？”
“咣！”大门被一下子粗暴地撞开。
走廊里面，盖晓岚径直走向主任办公室。人事科的门开了，年轻的科长崔枫站在门口：“晓岚！”
穿着黑衣的特警戴着面罩冲进来：“警察—不许动！”
“好了，我走了！”盖晓岚出去找主任在计划表上签字。
豹哥刚刚举起手枪，就被两个特警直接按倒，一枪托砸晕。其余的小孩根本没有战斗力，都被特警按住了。赵小柱也被特警按住搜身，他着急地喊：“误会！误会！我也是警察……”
“哎—”苏雅感叹，“我要是在你这个年龄，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也不用到现在还天天提心吊胆的……”
7
“做得一手好菜，难道不是女人的福分吗？”盖晓岚起身，“并不是只有嫁给英雄的女人才幸福的！”
公安局对面的湘鄂情酒家一号大包房外的走廊，换了便装的盖晓岚拿着手机在拨打。
“啊？”苏雅夸张地说，“我们警队第一美女，居然找了个炊事员？”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啊？”盖晓岚笑道，“还特战连呢？—炊事班！大厨！”
盖晓岚拿着电话，纳闷儿：“这个人，关什么机啊？”
“嗯，就知道你肯定这么说！”苏雅笑道，“你去吧，这儿交给我！哎—我怎么听说你们家那赵小柱跟我和老孙还是一个部队出来的？他是哪个特战连的？闹不好我们还见过呢！”
苏雅出来：“怎么了？你那大厨还没来啊？”
“和谐社会，也得一点一点去努力啊！”盖晓岚说，“我去找主任，你准备一下材料，一会儿咱俩加工这些材料。你把分局报上来的录像资料调出来，送到机房去。今天我们无论如何要做这个节目，不然我们这个栏目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干吗去了，手机也关了。”盖晓岚说，“他说他回所里看看，到现在都没人了。”
“主任同意吗？”苏雅犹豫着说，“现在可是在强调和谐社会……”
“不会吧？他不知道今天是赵主任做东吗？”
“今天下午咱们录播，主题就是青少年犯罪。”盖晓岚选择好了内容，“现在因为吸毒、上网等因素导致的青少年恶性犯罪案件越来越多，我跟情报支队核实了一下，今年的上升趋势可不得了了！”
“知道啊，我专门跟他叮嘱过的。”盖晓岚纳闷儿地说。
“死丫头！”苏雅笑，“现在流行骨感美了，我啊—过时了！”
“兴许是所里面有事吧？”
“得了吧，苏雅姐。”盖晓岚眨巴眨巴眼，“你可是咱们警队第一胸啊！你在走廊里面一过，无数男人眼珠子吧嗒吧嗒掉一地啊！我不行，太平—公主！”
“那也不该关机啊？”盖晓岚想着。
“哎—我就没有你身边这种浪漫的追求者了！”苏雅夸张地哀叹，“我们家那孙守江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哪儿顾得上这个啊。他追我的时候也是几句话就到手了！他倒是经常去巴黎，但问题是一次也没带我去啊！我现在是人老珠黄咯！”
“先进去吧。”苏雅说，“他可能一会儿就来了。”
“喜欢我是他的自由，拒绝他是我的权利。”盖晓岚看着材料，拿红笔画着重点。
盖晓岚跟着苏雅推门进去，一屋子的女警在笑闹着。赵主任坐在首席的位置，他身边的位置空着，是给赵小柱预备的。除了政治处的女警，机关其余跟盖晓岚关系不错的女警也都来了。盖晓岚是个热心人，所以人缘特别好，来的也有十多朵警花。大家一半是高兴，一半是好奇—这个小片警到底是哪里吸引了盖晓岚的芳心呢？
苏雅在对面笑：“你都要结婚了，还给你送花啊？这人够执着的啊？”
带着这个好奇，大家都来得很早。刚下班，这个包房就陆续来了换了衣服的警花们，赵主任是最后跟盖晓岚和苏雅来的。他进来就乐：“今天咱们公安局机关群芳荟萃啊！可别传出去啊，不知道到别人耳朵里面，变成什么了！”女孩们就笑，赵主任是个脾气很好的小老头，也是个正派人。大家都不害怕赵主任，所以在他跟前也都很放肆，抢着拿手机跟他“亲密合影”。赵主任来者不拒，哈哈大笑：“我再说一次啊，不许外传！”
盖晓岚把汇总来的材料一一在桌子上分好，开始挑选今天录播的内容。她的桌上放着一束鲜花，不用看都知道是谁送的。盖晓岚也压根儿连看都不看，只是随手把鲜花放到窗户上不碍事的地方，进行自己的日常工作。
但是这玩笑不能持续太久啊，半小时以后大家都坐下了，等着赵小柱。
4
一个小时过去了，赵小柱还是没出现，电话也关机了。
赵小柱脸色凝重，没有了刚回橘子胡同的喜悦。他戴上警帽，大步走出门去。秦奶奶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吧嗒”又掉下眼泪来。
赵主任还沉得住气，笑眯眯地跟女警们聊着家常。盖晓岚脸上可真的挂不住了，这个死人死到哪里去了？她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以后，灵机一动拨了高所的电话。
李大婶抹着眼泪：“哎……这个孩子啊……”
“喂？”高所的声音很急促。
赵小柱起身给秦奶奶换上热水，转身走到门口：“李大婶，麻烦你照顾一下秦奶奶。我今天就把秦小明给找回来。”
“高所，我盖晓岚啊！”盖晓岚问，“赵小柱呢？他在所里没？”
“嗯。”秦奶奶点头，眼巴巴看着赵小柱。
“他在刑总呢，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高所的声音匆匆。
“我去找他回来。”赵小柱低声说，“秦奶奶，你等我。”
“他去刑总干吗去了？”盖晓岚纳闷儿，“他不是休息了吗？有什么大案子要他协助吗？”
“小柱啊，小明……”秦奶奶说不下去了。
“他被刑总给抓了，我去领人。”
“嗯。”赵小柱低下头，“是我的工作没做好。”
“啊？！”盖晓岚一下子站起来，“他被刑总抓了？！”
“他说过……他长大后要孝顺我……”秦奶奶说。
屋子里笑闹的警花们都安静下来，赵主任也愣住了，看着盖晓岚。盖晓岚匆匆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嗯。”赵小柱点头，“是个好孩子。”
“我跟你一句话说不清楚！”高所说，“你要是没事，就去刑总大院吧！他在缉毒支队关着呢，我正往那儿赶呢！先挂了啊！”
“小柱啊，小明是不是个好孩子？”秦奶奶眼巴巴看着他。
盖晓岚拿着电话发傻。
……此刻，赵小柱走进秦奶奶家徒四壁的家里。秦奶奶躺在床上，看见赵小柱在门口站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赵小柱急忙进去，握住秦奶奶的手：“秦奶奶，对不起，我不在……”
警花们都看着她，赵主任也看着她。片刻之后，盖晓岚抓起自己的皮包：“不好意思啊，我去一下刑总……对不起啊，主任。”
“可以啊！这么快就进入情况了？”大白笑，“走走走，进屋！我跟你说说咱们橘子胡同派出所的辖区情况……”
“怎么回事？”赵主任关切地说，“是不是有误会？”
“没事，白师傅。”赵小柱起身说，“我想了解这个孩子的情况，可以吗？”
“肯定是误会，他胆子特别小！”盖晓岚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怎么会被缉毒支队抓了呢？”
“梦？什么梦？”
“你别着急。”赵主任起身说，“这样，苏雅！”
赵小柱笑笑：“我跟他说—要有梦。”
“到！”苏雅急忙起身。
大白送走了秦奶奶和秦小明，转身走回派出所。他看着坐在树下花坛发呆的赵小柱，笑：“你跟他说了什么？他进去就承认错误了，我第一次见他这么乖。”
“你陪她去刑总大院，我给老温打电话看看是怎么回事。”赵主任说，“要是误会，让他们尽快调查清楚，先放人！”
秦小明看看赵小柱，起步走向办公室。不一会儿，秦奶奶拉着秦小明出了办公室。秦奶奶抹着眼泪给大白鞠躬，大白急忙说：“您可别您可别！这是小孩子，承认错误就得了！您回去再跟他好好谈谈，趁热打铁！”
“好。”苏雅急忙跟着盖晓岚跑出去。
“去吧。”赵小柱挥挥手。
“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往外说！”赵主任很严肃地对一屋子女警说，“任何人往外说半个字，当心我不客气！咱们局五万多民警，发生误会是很正常的事情！别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机关传小话！”
秦小明点点头。
女警察们小心翼翼答话。
“秦小明……我记住了。”赵小柱笑笑，“你也记住我的话—要有梦！”
宴席还没开始就不欢而散。盖晓岚上了出租车，苏雅也跟上来：“去刑侦总队！”
秦小明看着他，眼泪汪汪：“我叫秦小明。”
“啊？”司机听着有点傻，回头看这两个女人。
赵小柱笑笑，拿出手绢给他擦小花脸：“去吧，去跟你奶奶承认错误。”
“半步桥，刑侦总队！”苏雅掏出警官证，“快！”
秦小明低下头。
司机急忙踩油门：“要多快？”
赵小柱说得很诚恳：“我没有爸爸妈妈，我还不如你—那是你奶奶吧？我连奶奶都没有。你有奶奶照顾你，疼你，为什么要放弃呢？”
“不能违反交通规则，你爱多快就多快！”苏雅没好气地说。
秦小明愣住了，转脸看他。
盖晓岚着急地想哭：“苏雅姐……我……”
“是我。”
“没事！”苏雅安慰她，“赵主任不是外人，姐妹们也不会往外说的！再说你都肯定这是误会了，别那么担心了！”
秦小明问：“是谁？”
“打死我都不信……他会被缉毒支队给抓去啊！”盖晓岚哭着说。
“你想知道那个小孩子是谁吗？”
苏雅抱住她：“没事没事！工作误会，很正常的事情！你别哭了—司机，走二环！别跟我绕路，我老公以前就是刑总的！地方我熟得很！”
秦小明错开脸，不看他。
盖晓岚哭着：“这次我丢了多大的人啊……”
“一个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没有梦想。”赵小柱说得很诚恳，“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是我想告诉你—苦难不是你学坏的借口。因为很多人比你更不幸，但是都没学坏。”
8
秦小明不说话，就是掉泪。
林涛涛跟高所坐在办公桌前面抽烟，聊着天。高所穿着警服，林涛涛还穿着便服，俩人是老熟人了。
赵小柱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当你心里有梦的时候，你会感觉到温暖。”
“你们那赵小柱也真够各的，单枪匹马就敢闯去找人。”林涛涛说，“连证件都没带！这要是特警晚进去一秒钟，他不就出事了吗？”
秦小明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了。
“回去我得好好说说他。”高所苦笑，“他跟那孩子有感情，三年了一直当亲弟弟看。那孩子也是不争气，十四岁就吸毒了。这不，强戒两次了，又吸了！”
“他心里的梦就是—长大了，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赵小柱缓缓地说，“这个家里面，有他，有他的老婆，还有他们的孩子。可笑吗？一个小孩子，从小就有这个梦。可是这个梦对他很重要，支持他上学，当兵，再上学……他希望可以有这个家，有爱，有温暖。”
“吸毒的人啊，沾不得。”林涛涛推心置腹，“老高我跟你说，我办这种案子都办恶心了！这孩子也就偷了家里的电视卖了，我还见过爹妈不给钱，拿刀就把爹妈给砍死的！我们抓住他的时候，他还在那儿吸呢！全身都是爹妈的血啊！”
秦小明看他。
高所也很沉重：“没办法，那孩子是我们管片的。这也是我们的工作，赵小柱于公于私，他都得管。”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可能你现在也不愿意告诉我。”赵小柱看着秦小明说，“我跟你说个故事。有个小孩子，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爸爸，也没见过妈妈。他被丢在了医院的走廊里面，后来被送到了福利院。他在福利院长大了，就要去外面上学。他也被人欺负，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爸爸妈妈是谁。他也伤心过，但是没有绝望过—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梦。”
“理解。”林涛涛说，“片警，就是最基层跟老百姓打交道的。不过你得提醒赵小柱，吸毒的孩子不能当正常孩子看待—是疯子，没理智。他得小心点！”
秦小明不吭声。
“我会的。”高所点头，“赵小柱是个热心人，他对社区的老百姓是拿真心换真心。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不是所有人都会跟你换真心的，好心当驴肝肺也不是没有……”
“三岁？你对他有印象吗？”
赵小柱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门口：“高所……”
“三岁。”
高所起身，笑：“怎么？体验了一把缉毒支队的小黑屋？”
赵小柱看着他，半天：“那时候你多大？”
林涛涛起身拍拍赵小柱的肩膀：“误会！别介意啊，缉毒行动动不动就动枪动弹，我们也是怕了。受委屈了，没伤着吧？”
“警察枪毙了我爸爸，我妈不要我了。”秦小明说，“所以他们都欺负我。”
“没有没有，是我不好。”赵小柱诚恳地说，“我只想去找秦小明，没想到你们会有行动。差点坏了你们的事儿，我会写个检讨送过来。”
赵小柱愣住了，这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的话。他小心地问：“为什么？”
“检讨什么啊？”林涛涛挥挥手，“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高所回去吧，到门口签个字领你自己的东西—下次记住，带证件啊！”
“我恨警察。”秦小明的话很冷酷。
“嗯。”赵小柱点头。
“他们欺负你，有学校，有家长啊。”赵小柱说，“还有派出所，有警察—你也不能揍他们啊！”
“走吧，打算在小黑屋过夜啊？”高所笑，“林队，我带他走了啊！”
“他们欺负我。”
“去吧去吧。”林涛涛笑道，“赵小柱—不打不成交，以后咱们就是认识了！有事儿多打招呼！”
赵小柱看着他，想想：“那你为什么要揍他们？”
赵小柱跟着高所走到门口，签字领自己的东西。盖晓岚心急火燎地跑出电梯：“赵小柱！”
“那当然，这块儿的小孩都知道我。”秦小明骄傲地说，“他们十五六的孩子都怕我，怕我揍他们。”
赵小柱看着盖晓岚，苦笑一下：“晓岚……”
赵小柱有点诧异地看着这个小孩子，坐在他旁边的花坛子边上：“你很有名吗？”
“你搞什么呢！”盖晓岚本来一肚子火气，但是看见赵小柱脸上有青肿浑身脏兮兮，马上口气就软了：“没受伤吧？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哎呀，你怎么被缉毒支队给抓回来了啊？你没带证件吗？”
“一看就是新来的。”秦小明鄙夷地说，“连我都不认识。”
“没带。”赵小柱说，“我太着急了……换衣服忘在警服里面了。”
“嗯。”
苏雅跟着出了电梯就笑：“哟！这就是我们宣传科的大姑爷啊？”
“新来的吧？”
“你好。”赵小柱赶紧说，“我是赵小柱。”
“我？赵小柱。”
“这是苏雅姐！”盖晓岚哭笑不得，“你也得叫姐姐！”
“你谁啊？”秦小明问。
“姐姐……”赵小柱很老实。
“你多大了？”赵小柱笑道。
苏雅被逗乐了，前仰后合：“得了得了，我还没那么老！怎么回事啊？大水冲了龙王庙，缉毒警抓了片警？你没事跑人缉毒支队的圈套里面干吗去了？”
赵小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看窗外。秦小明还在那儿站着，抠树皮。赵小柱起身出去，站在秦小明旁边看他。秦小明脸上很脏，赵小柱拿出自己的手绢给他擦脸。秦小明一下子躲开了，带着敌意看着赵小柱。
“我去找人。”赵小柱叹息一声，“我没想到，他会……”
“别这么客套了，以后叫我大白。”大白笑着说，“我去了啊，你先休息。”
“谁啊？”盖晓岚小心地问。
“嗯，谢谢白师傅。”赵小柱还是毕恭毕敬。
“秦小明。”赵小柱说，“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孩子，他……又吸毒了……”
大白就带着赵小柱到后面宿舍安顿。里面有两张上下铺，大白指着靠暖气的一张下铺：“那张就是你的床了，这是值班宿舍。平时值班的同志在这儿休息，你先自己收拾吧。高所一会儿回来，到这儿就当自己家。”
“哦。”盖晓岚明白过来了。
“你先忙，你先忙。”秦奶奶急忙说。
“对不起，请问秦小明……关在哪儿？”赵小柱转身问值班警察。
他挂了电话，起身：“秦奶奶，你先坐啊，我安排一下这个新来的同志，他就住我们所里面。”
值班警察正盯着盖晓岚看呢，一听，笑笑：“在刚才你那小黑屋边上呢，已经审完了。”
“咳！什么师傅不师傅的！”大白就笑，“我也就比你早来一年，你先坐。到这儿就别客气了，喝水自己倒。我这儿还忙着，就不跟你客气了—高所？赵小柱来报到了。赵—小柱！对对对，市局分来的，新学员。哦……行，我安排。”
“我能见见他吗？”赵小柱问。
“白师傅。”赵小柱毕恭毕敬。
“哎呀，跟你说了，你现在休假！”高所赶紧说，“人家盖晓岚都来了，你还不赶紧跟着回家去！还忙工作？”
大白看看，笑：“赵小柱？我白力，都叫我大白。你坐坐，我这就给高所挂电话。”
“这不算工作，高所。”赵小柱一本正经，“秦小明……是我弟弟，我把他当家里人。”
“我是来报到的。”赵小柱拿出派遣信。
“你啊！”高所哭笑不得，“我说你什么好啊？回去回去！”
“不在，去分局了。”大白抬头，看着这个学员。
“没事，高所。”盖晓岚笑笑，“我了解他，你就让他去吧。我等他就是了，赵小柱就是这么个人！”
赵小柱这个时候插嘴了：“请问……高所长在吗？”
赵小柱看看盖晓岚，笑了一下转向值班警察：“我能去见见他吗？”
秦小明就走出办公室，到树边站着看蚂蚁在树上打架。
“能，当然能了！”值班警察拿起电话：“我跟里面说一声就得！你去吧！”
“哟，我这是跟你谈心呢，你还挺倔？”大白苦笑，“去，院子里面树边站着反省反省。一会儿再跟我聊聊，你觉得我是闲的还是怎么着，啊？”
赵小柱转身去了。
秦小明很倔强，错开脸不吭声。
高所感叹：“要不说这个傻人就有傻福呢！我们片警，能赶上你这么个老婆！真的是八辈子烧高香了！”
“秦奶奶，这孩子啊不能溺爱。”大白也是苦口婆心，“他这刚刚十二，就老跟我们打交道。这要十七八了还怎么得了？今天啊，我替你教育教育他—秦小明，我很严肃地跟你说啊！你这样下去真的很危险，我们派出所都管不了你了！到那个时候，你奶奶去说情就真的不管用了！法律可是无情的，你只要触犯法律，就得受到法律的制裁……”
“谁说不是呢！”苏雅笑着说，“你可得好好看着你们这个赵小柱，可不能欺负了我们晓岚！不然，我们全体女警要去声讨你们橘子胡同派出所！”
“是是，不容易。”秦奶奶在旁边赶紧颤巍巍地说，“大白啊，小明其实是个好孩子，是我没教育好……”
“欢迎欢迎！”高所急忙说，“我们那儿还有三个年轻干警没对象呢！我举双手欢迎！赶紧，要不这周末就组织一下？”
“说你你还不服啊？”大白哭笑不得，“你说说你啊，打架闹事偷鸡摸狗什么没干？你才十二岁啊，就学会人家抢劫了？为了五毛钱，至于吗？你奶奶多辛苦啊，带你容易吗？”
两个女警哈哈大笑。
秦小明抬头看他一眼，不吭声。
值班警察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盖……盖主持，我能请你给我签个名吗？”
“你学不学好啊你？”大白问。
9
秦奶奶是个孤寡老人，只带着十五岁的孙子过。儿子早年因为杀人被判了死刑，儿媳妇也丢下当时只有三岁的孙子跑了。赵小柱来橘子胡同派出所报到的时候，正赶上秦奶奶的孙子秦小明因为抢劫小学生被大白臭骂。
秦小明两眼失神，坐在小黑屋的角落。门开了，警察在门口说：“秦小明，出来。”
“我管不管也得去看看秦奶奶啊！”赵小柱说时，已经向胡同尽头秦奶奶的家走去。
秦小明就站起来，低着头出去，站在走廊上不吭声。赵小柱站在他的对面，心很疼：“小明……”
“你们高所已经在调查了，秦奶奶要找你，听说你休婚假了，就说不能打扰你了。”李大婶说，“小柱，你还是交给高所他们吧！你这三年了，没日没夜的，结婚可是大事儿！你别管了！”
秦小明不抬头，也不说话。
“我去看看秦奶奶！”赵小柱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告诉我啊？”
“你们去那边屋里聊吧。”警察说，“五分钟时间够吗？”
“谁知道啊，跑了。”李大婶说，“搬了家里的电视，跑了两天了！”
“够了。”赵小柱赶紧说，“同志，谢谢你啊！”
“啊？！他又复吸了？！”赵小柱急了，“他人呢？”
“没事，你不是外人。”警察说，“相信你不会跟他串供，去吧。”
“被她孙子给气的！”李大婶说。
赵小柱把秦小明领进旁边的讯问室。这是个封闭的空间，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赵小柱把秦小明按在椅子上，拉着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墙上的摄像头转向他们俩，赵小柱抬眼看看，知道这是规矩。
“病了？什么病？”赵小柱赶紧问。
秦小明低着头不说话。
“病了。”
“告诉我，吸毒比什么都重要吗？”赵小柱问。
“怎么不见秦奶奶啊？”赵小柱纳闷儿。
“赵小柱，你别管我了，我就这样了。”秦小明低头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没用了。我沾上毒品，也就是个废人了。现在我还算清醒的，你走吧。”
李大婶把街坊邻居们都劝回去，对赵小柱说：“你看，这老街坊们都想你呢！你可不能出门了就忘了咱们娘家，你可是咱们橘子胡同的人！”
“你才十五岁。”赵小柱盯着他，“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赵小柱对孩子们挥挥手：“等我回来啊，我带你们玩！”
“你别管我！”秦小明爆发出来，站起来：“我没梦了！我没梦了！所有的都是梦，都碎了！我是吸毒的，你管不了！”
孩子们看见李大婶，都使鬼脸，转身跑了。赵小柱笑，带孩子玩警察抓小偷是他的独创，也被分局政治处当作典型事迹传达给各个派出所，让基层民警去学习。赵小柱带着孩子们玩，他装小偷，把各种真实案例都引用进来，教孩子们怎么发现小偷，怎么预防小偷，如何报警，以及如何配合警方调查。他的这招还真的管用，橘子胡同管片自从他带孩子们玩，盗窃案件直线下降。市局政治处专门把这个材料汇报到部里面去，得到了领导的肯定。
“我不信！”赵小柱也站起来，“我不信你就戒不了！你看见你奶奶想你了吗？你看见你奶奶哭了吗？她都七十岁了，秦小明！她活不了几天了，你怎么就不能让她安心去世呢？她吃的苦还不够多吗？她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就一点也不感恩吗？”
“都散了都散了！”李大婶叉腰指着这帮孩子的鼻子，“你们小柱哥刚回来，你们自己玩去！”
秦小明流着眼泪：“……赵小柱，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晚了，真的晚了。你不吸毒不知道，这个戒不了的。”
“赵小柱赵小柱！”放寒假的孩子们跑过来，“快快快，跟我们玩警察抓小偷去！你不来，我们玩得没意思！就你当小偷最地道！”
“没有不可能的事，就看你去不去做！”赵小柱厉声说，“你就不能想想你奶奶？你知道你奶奶病了吗？！”
“好好，我跟家等你啊！”牛大爷这句话听得最清楚，“等你来了咱爷俩杀一局！我把象棋准备好，这次你可不许耍赖！”
秦小明抬头。
赵小柱哭笑不得，知道跟牛大爷没办法解释：“您老回去歇着吧！儿子上班去了，回去看看孙子！我一会儿去您家去！”
“你奶奶……病了，她哭着跟我说……小明说了，长大要孝顺我……”秦小明低头，眼泪直往下掉。
“哦，《鲁豫有约》啊，那丫头不错！”牛大爷很满意，“有眼力！”
赵小柱缓和语气：“相信自己，你能戒掉的。”
“不是，是—警—视—窗！”赵小柱重复。
秦小明摇头：“我已经废了，你别管我了……你们都别管我了……每天活着，满脑子都是药……我现在就是为了这个活着了，真的……我想不了更多的……”
“什么？”牛大爷听不太清楚，“《东方时空》的？那不都是男的吗？”
赵小柱抓住秦小明的手：“你还把我当哥哥看吗？”
“不是不是！”赵小柱赶紧笑着说，“是《警视窗》的主持人！”
秦小明不说话。
“哎哎！”牛大爷戴着助听器，竖耳朵听赵小柱说话：“好！好！好着呢！我还惦记给你介绍对象呢！你这兔崽子，怎么一转眼就结婚了？听说你媳妇是电视里面的人儿？是《新闻联播》的？那敢情好！”
“我还把你当弟弟看。”赵小柱诚恳地说，“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你能戒掉的！你才十五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迷茫过！但是我走出来了，你也一定能走出来的！毒品不是不可战胜的，关键是你的心里—要有梦！”
赵小柱跟街坊们笑着打着招呼：“我这不也是突然决定的吗！杨奶奶，您的腿脚还好吧？炉子该掏了，我一会儿给您掏去！牛大爷，牛大爷！您老还好吧？”
秦小明抬起泪眼。
“你可回来了！”“小柱啊，去家吃饭！今天中午专门给你包饺子！不许不来！”“新娘子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你结婚了怎么也不告诉奶奶啊……”
“要有梦！”赵小柱看着他的眼，“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放弃！未来会变好的，会的！只要你去努力，一天会比一天好！不要放弃自己，不要放弃！”
原本平静的橘子胡同仿佛在一瞬间冒出来无数人头，比电影里面的速度还快。赵小柱笑着跟大家摆手，老太太老头子跟蜜蜂一样飞舞过来，蜂拥而至，握着赵小柱的手：
秦小明看着赵小柱，张着嘴没说话。
戴着红箍的李大婶在胡同口一声喊。
“相信自己，也相信我！”赵小柱的眼睛非常诚恳，“为了你奶奶，为了你的未来—你会戒掉的！”
“赵小柱回来了！”
秦小明哭出声音来：“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3
赵小柱看着他：“因为，我把你当弟弟……”
一路上，赵小柱哼着歌儿，不紧不慢地开着自己的小摩托。
“哥—”
赵小柱自己都很羡慕自己，他对镜子里面的民警赵小柱笑笑。今天要回橘子胡同好好转转，看看那些街坊到底怎么样了，看看所里弟兄们到底怎么样了。这三天没见，真的很想他们，想橘子胡同派出所。
秦小明扑在赵小柱的怀里，大哭起来。赵小柱抱着他，拍着他的肩膀：“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你会戒掉的！”
是啊，他还能求什么呢？
监视室里面，盖晓岚在擦眼泪。苏雅拿着手绢捂住嘴，哽咽着：“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嫁给这个炊事员了……”
求什么呢？
高所感叹一声，没说出来自己的担心。按照他的经验，这……基本上是没用的。
赵小柱，孤儿，福利院长大……在部队当了炊事员，退伍就被区委送上警校，现在是派出所民警，还马上要结婚了，老婆是大美人，全心全意爱自己、疼自己……
10
自己不在，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他一边换警服，一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盖晓岚破天荒地给赵小柱拿来拖鞋。赵小柱坐在门口换鞋的椅子上还在愣神，盖晓岚已经解开他皮鞋的鞋带。赵小柱反应过来，急忙笑着挡住她：“我自己来……饿了吧？都是我不好，我去给你做俩菜去！”
赵小柱很满意，他看着自己收拾干净一尘不染的家，长出一口气。他换上了警服，今天要去所里面看看。虽然高所没收了他的工作手机，让他全心全意休假，但他还是不放心管片的那些街坊。
“别忙活了，我下点挂面就得了。”盖晓岚起身说，“你去洗澡吧，看你这一身脏的！衣服脱了，我扔洗衣机里面去。”
这就是家。
赵小柱说：“没事，你别管了。你去看会儿电视，我去洗手做饭。”
盖晓岚仰起脸蛋，让赵小柱亲了一下。她笑笑换上鞋子：“我走了！”戴上帽子出去了。赵小柱把她随脚乱踢的拖鞋摆好，然后收拾桌子，洗碗擦地。最后来到洗手间，拿起盖晓岚昨天换下的内裤乳罩，很自然地搓洗干净晾了出去。
“你啊，我又不是瓷娃娃！”盖晓岚笑，“怎么，怕我做的挂面没办法吃？”
何况盖晓岚本来也没什么更大的抱负，她也满意这样的生活。
“不是不是！”赵小柱急忙说，“我不是在部队就是二级厨师吗？咱家有一个二级厨师，总不能闲着吧？你等我，我很快就好！”
盖晓岚很自然地换衣服，她了解赵小柱。在赵小柱跟前，她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虽然追求她的优秀警官非常多，但是她还是喜欢赵小柱。不为别的，因为赵小柱会给她绝对的安全感。她知道赵小柱是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而自己也真的很疼赵小柱。人都说同情是女人的弱点，这个弱点盖晓岚也认了—其实很多优秀的女人要的很简单，就是希望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男人，只要他心地善良，为人上进，还求什么呢？
“那我先去洗澡。”
是盖晓岚给了他爱，给了他这个小家。
赵小柱飞快地炒好了木耳鸡蛋和宫爆鸡丁，这是盖晓岚平时最爱吃的菜。他把菜放在桌子上，米饭还在电饭煲里面焖着。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你先吃两口，米饭一会儿就好。”赵小柱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盖晓岚说。
赵小柱爱盖晓岚，爱这个小家，也珍惜盖晓岚，珍惜这个小家。
盖晓岚裹着浴巾，没穿睡衣，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盘在头上。听苏雅说长期用吹风机对脑子不好，所以盖晓岚自从参加工作以后就没再用过吹风机，都是先擦然后晾干。因为她的头发盘在头顶，所以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子和滑润细腻的肩膀，修长的胳膊白嫩如藕。
盖晓岚喝完牛奶吃完面包就换警服，还是当着赵小柱的面。赵小柱埋头收拾桌子，跟没看见似的。其实怎么可能没看见呢？但是他就是不敢看，明天才拿结婚证呢！今天怎么能看岚岚换衣服呢？
赵小柱呆了一下，急忙错开眼。这一错开不要紧，就看见了盖晓岚叠在一起放在茶几上的腿。还有两只白嫩的脚丫，俏皮地活动着脚指头。赵小柱的内心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呼吸粗壮起来。但是他还是再次错开眼，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吃饭了，晓岚。”
“嗯！”赵小柱也很高兴。盖晓岚一直都很尊重他、理解他，他也觉得这样的媳妇真的很难找。
盖晓岚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撑着自己的脸颊，换着台。
“行，随你！”盖晓岚笑，“你的地盘你做主！”
赵小柱走过去，轻柔地：“吃饭了。”
“可别可别！”赵小柱急忙说，“第一，人太多了，咱们可真的请不起；第二，他们会给咱们带礼物的，我……我不能要，但是不要他们又不高兴……我看，还是给他们发点糖吧。”
盖晓岚突然伸出胳膊抱住了赵小柱的脖子，把赵小柱拉在了自己的身上。赵小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盖晓岚拽在了沙发上。盖晓岚的头发一下子散开了，披散在赵小柱的脸上，于是赵小柱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这是盖晓岚的味道。但是此刻盖晓岚的眼，却是陌生的，带着幽幽的光芒。赵小柱扶着盖晓岚的胳膊：“怎么了？吃……”
“也是我家里人啊！”盖晓岚说，“这么着，明天我就休息了！我明天也陪你去看看街坊们，去看看你常常念叨的赵奶奶啊李大婶啊！这三年他们都挺照顾你的，我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我请他们吃饭吧！”
“饭”字还没说出口，盖晓岚的嘴唇已经覆盖上来，舌头也伸进赵小柱的嘴里。赵小柱被盖晓岚的疯狂惊呆了，在他的印象当中盖晓岚不曾这样疯狂过。盖晓岚吻着赵小柱的嘴唇，脖子，于是身上的浴巾也自然滑落，露出一片耀眼的白……
“嗯。”赵小柱笑着承认，“我……三年了，他们都跟我家里人一样。”
赵小柱急忙闭上眼睛，盖晓岚却睁着眼睛。
“你也会想他们的！”盖晓岚一句道破。
“要我……”
赵小柱也笑：“这不……后天咱们就去法国了嘛，我也得跟街坊们说一声，我不在这段时间，他们会想我的……”
盖晓岚的声音颤抖，幽幽地看着赵小柱。
“去吧，不用跟我汇报了！”盖晓岚笑，“你啊—住在自己家里不踏实，住橘子胡同派出所就睡得比猪还香！知道你，去吧去吧！”
赵小柱不敢睁开眼，扶着盖晓岚的胳膊：“我们还没结婚……”
“我今天先去所里看看。”赵小柱拿起面包给盖晓岚抹果酱，“好几天没去了，这心里不踏实……也不知道王奶奶想我没有……”
“明天就登记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盖晓岚拽他坐下，“你啊—谁让我就喜欢你傻呢！听话啊，晚上去局里接我。主任会安排好的，到时候我们政治处的姐妹可也来啊！你可别给我丢人，穿帅一点！”
“明天我们才算结婚。”赵小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睁开眼只是盯着盖晓岚美丽的脸，“晓岚，你了解我……明天，好吗？”
“我？！”赵小柱吓得站起来，“你你你听谁说的啊？我一个小破民警，我我我……我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我不—”盖晓岚撒娇地抱住了赵小柱的脖子。
“领导又不是三只眼的二郎神！”盖晓岚笑，“你一不贪污二不受贿三不包二奶—你怕什么啊？”
赵小柱也抱住了她，手在她的后背上却没有动。
赵小柱坐下来笑笑：“鸡蛋有点嫩—你尝尝。我真的怕见领导……”
真滑啊—赵小柱从心底里感叹。
“嗯，是—因为他是你老婆的领导，对吧？”盖晓岚接过牛奶喝了一口，“你别傻站着啊！哎呀，没事儿！我跟他天天见，老头儿真的人挺好的！再说了，这又不是说要把你树成新时代雷锋好民警，只是吃顿饭！你怕什么啊！”
“要我—”盖晓岚撒娇地在赵小柱耳边吹气。
“可他是我的……大领导啊！”
“……明天，好吗？”赵小柱回答得也很颤抖。
“你就把他当作我的领导不得了？”盖晓岚一点都不意外，她了解赵小柱。
盖晓岚盯着赵小柱的眼：“你不会是……”
“我……还是算了吧。”赵小柱苦笑，“我见了大领导就发蒙。我们分局的政治处主任，我见了都不敢说话，还去见局政治处主任？”
“你说什么呢！”赵小柱苦笑。
“你什么啊？”盖晓岚笑，“你们高所不还请我吃饭呢吗？我们主任就是我的直接领导，他请你吃饭不也是一个意思吗？”
盖晓岚伸手抓住了，咯咯乐了：“还好还好！你这样，我还真的担心自己守活寡呢！”
“我……”赵小柱有点蒙，局政治处主任在他眼里可是大领导啊！
“哎呀，别乱抓！”赵小柱急忙起身，“快快快，吃饭！你是警察代言人啊，可别在我们基层民警跟前损失了自己的形象！”
“哎呀，你那个表情干什么？老头儿挺好的，吃不了你！”盖晓岚漱口，“他说光听说基层民警有个热心的赵小柱，群众反映过好多次了！没想到是我老公，当然要见见了！”
“警察怎么了？警察就不是女人了？”盖晓岚脸红扑扑，咯咯地笑。
“赵主任？”端着鸡蛋和牛奶出来的赵小柱有点傻，“局政治处的？”
赵小柱也笑，气氛没刚才那么紧张了：“我去给你拿睡衣去！”
盖晓岚洗脸刷牙，从洗手间探头：“我跟你说啊，晚上局政治处赵主任说请咱俩吃饭，你收拾一下啊，别穿制服……”
“你啊—傻！”盖晓岚说。
赵小柱面对这种情况的办法就是继续做早饭，因为他要伺候盖晓岚去上班啊！
“我就是傻啊，你早就知道了。”赵小柱出了卧室把睡裙给她还是不敢看她。
盖晓岚白了他一眼，笑了笑出去了。赵小柱看着她白皙的长腿和柔弱的腰肢，心跳得厉害，但是他赶紧转身继续摊鸡蛋。鸡蛋果然煳了，他急忙刷锅。其实高所说得没错，民警也是人啊！但是谁让他是赵小柱呢？！换了别人可能早就把盖晓岚给办了，哪还能天天睡沙发？！
“唉，谁让我就喜欢你傻呢！”盖晓岚穿上了。赵小柱拉她去吃饭，盖晓岚却把赵小柱拉在沙发上，很认真地对赵小柱说：
“跟谁要强奸你似的！”
“我跟你说件事儿。”
赵小柱无奈，只好转身亲了盖晓岚脸颊一下。盖晓岚不依不饶抱着赵小柱的脖子，舌头就伸进赵小柱的嘴里。赵小柱急忙推她：“我这摊鸡蛋呢！”盖晓岚还是吻他，赵小柱推了几下没推开，只好跟被强迫似的让盖晓岚吻。他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但是双手还是在空中不敢乱动。
“你说。”赵小柱纳闷儿。
“不嘛—你亲我！”盖晓岚还撒娇。
“我……谈过男朋友，你知道吧？”盖晓岚说。
“我这正忙着呢，怎么亲？”赵小柱笑，“快去快去，洗脸刷牙！”
“你跟我说过的啊！”
盖晓岚懒洋洋地抱着赵小柱撒娇：“嗯……你亲我……”
“我跟他有过……有过那什么。”盖晓岚看着赵小柱的眼睛说，“你介意吗？”
盖晓岚走进去，从后面抱住了赵小柱。赵小柱嘿嘿一笑：“起来了？先洗脸刷牙，早饭这就得！”
赵小柱纳闷儿：“介意什么？”
盖晓岚揉着眼从卧室走出来，只穿着睡裙。沙发上已经不见了赵小柱，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盖晓岚打了个哈欠，自然地走到厨房门口。狭小的厨房内，赵小柱正在摊鸡蛋，小锅里热着牛奶。
“你真的不介意？”
闹钟在早上六点准时响起。
赵小柱笑：“光说我傻—你更傻！”
“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我怎么傻了？”
2
“跟我有关系吗？”赵小柱问。
而且，是和半个公安局的大众情人—盖晓岚—未婚同居了。
“我不是你老婆嘛……”
赵小柱就这么着，被高所长安排未婚同居了。
“那时候你是我老婆吗？”赵小柱问。
高所长心情特别好，就留下来替他们值班。
“不是啊。”
民警们就一阵嗷嗷叫，闹着让赵小柱和盖晓岚亲嘴。那个热闹劲儿，好像是提前闹洞房了。大白带着兄弟们就把赵小柱的东西往车上扔，然后开着两辆面包警车就给他“押送”到北郊的小窝里面去了。
“那不就得了。”赵小柱刮刮她的鼻子，“傻帽！你啊，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娶你，是要一辈子疼你，照顾你……我管那些干什么？再说也跟我没关系，那时候我们不还没在一起吗？”
高所长严肃地说：“赵小柱同志，虽然你是民警，但是民警也是人啊！”
“如果是我们在一起以后呢？”盖晓岚追问。
盖晓岚就脸红了，民警们一阵起哄。
赵小柱想想，笑：“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我、我们还没登记呢！”赵小柱一本正经地说，“那不合适！”
“因为……他不娶我！”
“住家里啊！”高所长哭笑不得。
“我娶你。”赵小柱说。
“高所，我……我不住派出所住哪儿啊？”
“为什么？”盖晓岚眼泪汪汪。
“那也是有个窝了啊！”高所长指着赵小柱的鼻子说，“这么着—今天开始，你不许再住在派出所了！”
“因为—我爱你。”赵小柱笑，“起来起来，吃饭了！”
“什么金屋啊？六十平的一个一居！”盖晓岚笑，“在北郊呢，挺远。”
盖晓岚拉住赵小柱：“我还没说完呢！”
“看看看看，什么叫作保密工作。”高所长感叹地拍了赵小柱肩膀一下，“你小子，害怕我们去闹洞房怎么着？学会金屋藏娇了？”
“还有什么事儿啊？”
“买了，是我们俩一起买的。”盖晓岚说，“都装修好了，我妈给帮忙看着的。”
盖晓岚看着赵小柱的眼睛：“我有个孩子。”
“房子买了吗？”高所长又问。
“别逗了！”赵小柱大笑。
盖晓岚也不好意思地笑，毕竟是没出阁的大闺女。
“真的！”盖晓岚认真地说，“三岁了！是我考警校以前生的，现在在我小姨家。”
大家就笑。
赵小柱这次不笑了，也很认真地看盖晓岚。
“你还上什么班啊？”高所长说，“你来这儿三年了都没下过班！—今天你下班了，三年的假我一次给你补齐了！跟媳妇回家，好好伺候媳妇去！”
“没事，反正咱俩没登记呢！”盖晓岚的眼神暗淡了，“我明天就走！”
“高所，这还没下班呢！”赵小柱赶紧说。
赵小柱一把拽住她，盖晓岚不看他。
高所长把他们都轰到了一边：“滚滚滚！人两口子好不容易见一面，你们凑什么热闹！—赵小柱，给你放假了！”
“真的？”赵小柱追问。
赵小柱就嘿嘿笑，一米八二的大个子在娇小玲珑的盖晓岚跟前显得特别的乖顺，活脱脱就是一条驯好的警犬。大家就很羡慕，也很眼红，但是都没办法。谁让自己没这个福气，没能跟盖晓岚是警校的师兄妹呢？
“真的。”盖晓岚低头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是个女孩，我舍不得打掉……”
“我啊—”盖晓岚笑得很漂亮，“就是喜欢他傻—”
赵小柱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明天，把她接来吧。别让她觉得自己没有爸爸妈妈，小孩子的心很脆弱的。”
盖晓岚笑着跟大家握手，发喜糖。大白就问：“赵小柱是怎么骗你到手的？他满身都傻气啊！”
盖晓岚抬头，眼泪吧嗒吧嗒下来。
兄弟们老在电视上见盖晓岚，这一次是见到活的，兴奋就别提了，都一个劲儿地跟盖晓岚握手再握手。赵小柱也不生气，他本来就是个没脾气的片警，甚至管片的小孩都敢喊他名字：“赵小柱—我妈说帮我家搬蜂窝煤让你八点过去—”赵小柱就：“哎—知道了，告诉你妈我一准过去！”
“接来吧，我知道没有爸爸妈妈的滋味。”赵小柱说得也很认真，“小孩子的心，真的很脆弱。我疼她，疼你，疼你们两个……”
签字以后，这个消息没十分钟就传遍了橘子胡同派出所。大家都很羡慕，都说赵小柱这辈子是傻人有傻福。赵小柱也嘿嘿乐，他也觉得自己特别有福气。盖晓岚也特意在今天录播完以后，拐到橘子胡同派出所给大家发了喜糖。相比亭亭玉立大方得体的盖晓岚，赵小柱显得是那么的憨厚，那么的腼腆，以至于大家都觉得他倒是像个新娘子了！
盖晓岚一把抱住赵小柱哇哇大哭。
所以高所长一方面是纳闷儿，一方面是理解—这样穷忙，难怪大家都不知道！人家也得有时间见面啊！
赵小柱抱着盖晓岚，脸色凝重：“我会疼她的，你放心。”
有事没事，都是赵小柱的事儿。而赵小柱也真的从来没烦过，帮着每个兄弟去干活。渐渐地连高所长都差点儿忘了赵小柱仅仅是个片警，赵小柱也成为高所长随时都会点击的网站。
“我……”盖晓岚抬起头满脸笑容，“我是考验你的！”
高所长为此很认真地跟赵小柱谈话，但是赵小柱还是继续坚持每一天都打扫卫生倒开水—逐渐地，这也成为习惯了。高所长也再没说什么。所以赵小柱真的成为橘子胡同派出所一个离不了的人物，除了高所长之外的第二大“陀螺”。
赵小柱愣了一下，苦笑：“我还以为，我要提前当爹了呢！”
赵小柱也忙，忙着橘子胡同的管片工作。按说他不用这么忙，因为橘子胡同派出所也有八个民警二十多个协勤。但是赵小柱恰恰是个孤儿出身，福利院长大的，国家培养他当了兵，还进了警校。赵小柱能有今天确实他自己也没想到，所以他也带着一颗感恩的心，把橘子胡同派出所当作了家—他本来也就没有家啊！里里外外什么事儿都忙，从户籍到巡逻，从治安到刑侦，没有他不忙的事儿！甚至连打扫卫生都成了赵小柱的本职工作之一，每天大家来上班的时候，屋里院子都是干干净净的，水壶也都是满满的热水。开始大家还不好意思，叮嘱赵小柱别这样，因为值日制度是规定好的。但是赵小柱笑：“反正我起得也早，习惯了。你们住得远近都有，这样可以多跟老婆孩子待会儿！”
“哟！那么想当别人孩子的爹啊？”盖晓岚故意说，“那好，明天我就去找男人生一个！”
这倒是实话，盖晓岚忙就不用说了。公安局大大小小的活动，她都是主持人，跟其余单位的联谊，她也是主持人。再加上本职的宣传干事工作、电视台的节目主持工作，盖晓岚可以说是除了局长、政委之外的公安局机关第三大“陀螺”—来回转，不闲着。
“别别……”赵小柱赶紧说。
“她工作忙，我也瞎忙。”赵小柱笑着说。
“哈哈哈哈！”盖晓岚笑着踹他，“你真傻！你真傻！我太爱你了—”
“你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啊？”高所长苦笑，“我们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赵小柱笑着看着她：“爱就爱吧，还踹人。”
“是是，就是。”赵小柱嘿嘿笑着。
“怎么了？踹你不行了，我还咬你呢！”
“好你小子啊！没看出来啊！”高所长再看看报告，“是那个盖晓岚吗？不会是重名吧？”
“哎呀！真的动嘴啊！”
不花钱去巴黎旅行结婚也就算了，问题是他的老婆还是半个公安局的大众情人，市政治处宣传干事，也是市电视台《警视窗》节目的主持人盖晓岚！虽然他俩是警校的师兄妹，但是谁也没想到蔫不吭声的赵小柱怎么会泡上伶牙俐齿的盖晓岚！还是一等一的警界美女！他拿着结婚报告找到高所长签字的时候，高所长差点没被噎着！
……
去巴黎旅行结婚也就算了，问题是他一分钱都不用花，是买可乐中了大奖。话说这买可乐的人中国上亿，但是就是赵小柱一开盖中了这唯一的一个大奖。半开玩笑地一打电话兑换，嘿，人还真的立即邀请他前去登记，并且告诉他获得了法国双人七日游的机会，而且是可乐公司全程埋单！
晚上，盖晓岚躺在赵小柱的怀里：“你真的……不想现在要我？那我睡了，不许骚扰我啊！”
不是吗？橘子胡同派出所的片警赵小柱，要去巴黎旅行结婚了！
“嗯。”赵小柱闷闷回答。
赵小柱自己也羡慕自己。
盖晓岚打个哈欠，懒洋洋躺在赵小柱怀里睡着了。赵小柱抱着盖晓岚，盯着天花板，想着自己的心事。
人人都羡慕赵小柱。
他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段时间……秦小明，能不能记住自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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